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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 田埂记:账本里的蛀虫与民心的秤(1 / 2)

均平二十四年四月,闽省的阳光终于挣脱了雨云,把安崇新区的脚手架晒得发烫。我站在刚封顶的安置房楼顶,水泥地面的温度透过千层底布鞋渗上来,像踩着块烧红的烙铁。手里捏着的加密卷宗边角被汗水浸得发皱,油墨味混着点茶渍——那是朱静雯在西乡村茶园调查时不小心蹭上的,此刻倒像把泡在苦水里的钥匙,要撬开基层治理那些见不得光的脓疮。

风从三十层高的楼顶掠过,带着闽江的潮气,吹动卷宗纸页哗哗作响。最上面一页的标题是“西乡村贪腐案初步核查报告”,落款处朱静雯的签名笔锋清劲,最后一笔却微微发颤。我认得这个笔迹,三年前她跟着我在关街村学写民生账时,遇到让百姓吃亏的事就会这样。那不是胆怯,是疼,像针扎在自己心上。

“议事长,”林志强踩着脚手架的铁梯上来,安全帽上还沾着水泥点子,裤脚卷到膝盖,露出被钢筋划破的伤口,“西乡村的信鸽刚到,朱女帝附了封手信,说案情比卷宗里写的更扎心。”他递来个牛皮纸信封,封口盖着西乡村议事会的铜印,印泥是用胭脂花汁调的,在阳光下透着点凄艳的红,像极了村民被揉碎的血汗。

我拆开信封,朱静雯的字迹落在桑皮纸上,带着田埂的土气。她的笔似乎总比别人用力,纸背都透出深深的刻痕:“姑母,西乡村的茶苗比账本上少了十万棵,香榧苗死了一半,可拨款一分没少。白禄应卖地的钱够盖三座小学,文献花报销的酒钱够张奶奶买半年的药……这些事,比佛庙的贪腐更让人心寒,因为它啃的是百姓的口粮田。”

指尖划过“口粮田”三个字,像被稻茬扎了下,又麻又疼。卷宗里的细节在眼前铺开,像幅被蛀虫咬烂的春耕图——那些本该长满新绿的田埂上,爬满了贪婪的蛆虫。

我坐在楼顶的水泥预制板上,把卷宗摊在膝盖上。阳光透过纸页的窟窿,在裤腿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倒像是账本上那些被篡改的数字在闪烁。第一份证据是吕生华的茶苗采购发票,“30万棵,单价0.98元,合计29.4万元”,数字被红笔圈着,像个狰狞的嘴。旁边贴着朱静雯从县农业局抄来的市场价目表:“本年度合格茶苗均价0.18元\/棵,最高不超过0.22元\/棵”。两张纸之间夹着片干枯的茶树叶,边缘发黑发脆,是朱静雯在西乡村茶园摘的,她在背面写着:“4月10日实地清点,存活茶苗仅18万棵,多为病弱苗,根部有虫蛀痕迹——明显是低价采购的劣质苗。”

想起去年在北河省考察茶园时,茶农老杨捧着新采的明前茶给我看。他的手掌在采茶时被茶刺扎得全是小血点,指甲缝里嵌着永远洗不掉的茶渍,却笑得满脸褶子:“议事长您尝尝,这茶能换娃的学费,苦也值。”可吕生华的账本里,这些汗珠被换算成了冰冷的差价——每棵苗虚报0.8元,十万棵就是8万元,加上多报的数量,足足40万元。这些钱要是换成茶苗,能种满西乡村的三座山。

卷宗里附了张吕生华家的照片,是朱静雯让村民悄悄拍的。院子里堆着新打的樟木箱,红漆锃亮,能照见人影;墙角码着十几坛绍兴酒,泥封上印着“二十年陈酿”。朱静雯在照片边缘注解说:“这些酒够西乡村的老人喝三年,箱子能装下全村的账本。”而西乡村的茶园里,我仿佛能看见茶农们蹲在地上,对着那些枯死的幼苗抹眼泪——他们春天施的肥、夏天浇的水,都成了吕生华酒坛里的泡沫。

香榧种植项目的账册更让人齿冷。“申报采购香榧苗5万棵,单价20元,合计100万元”,验收单上的签名是吕生华和他表弟王二麻子,两个名字挤在一起,像对窃笑的贼。而朱静雯的核查笔记里画着幅简易地图,用红笔标出“存活苗集中区”“死苗区”“空白区”,旁边写着:“实际存活仅2万棵,且多为野生杂苗,市场价不超过4元\/棵。走访苗农得知,吕生华用60万元采购劣质苗,剩余40万元直接转入个人账户——相当于每亩山地‘吃’了800元补贴。”

最刺眼的是张泛黄的收据,糙纸上用圆珠笔写着:“今收到姐夫张木匠现金2万元,协助承揽茶园灌溉工程”,落款日期是均平二十三年冬。字迹歪歪扭扭,却把“协助”两个字写得格外重。附后的工程验收单显示,那片灌溉渠只用了半年就多处坍塌,朱静雯拍的照片里,裂缝里还卡着没凝固的水泥块,渠底积着厚厚的淤泥。她在照片下写:“张木匠说‘吕专员让用细沙代替水泥,省钱’,现在渠坏了,茶农要靠天吃饭。上个月大旱,有户人家的茶苗全枯死了,女主人当场就哭晕在地里。”

我摩挲着这些纸页,指腹能摸到纸张被泪水泡过的褶皱。想起吕生华的履历——三年前从京北市下派时,背着个旧帆布包,里面装着本翻烂的《乡村振兴资金管理办法》,扉页上写着“专款专用,惠及民生”。如今这八个字被虫蛀得只剩残影,倒像是对他最大的嘲讽。卷宗里的忏悔书字迹潦草,像被狗啃过:“我以为茶苗死了可以再种,钱进了腰包才踏实……忘了村民的眼睛是雪亮的,他们记得每一寸地的来历,记得每一分钱该花在哪里。”

风突然变大,卷宗哗啦啦翻到白禄应的部分。照片里的男人穿着绸缎褂子,坐在铺着红地毯的办公室里,身后的锦旗写着“为民服务”四个金字,可他的罪证像摊在阳光下的烂泥,臭气熏天——

朱静雯的手信里说,白禄应卖地的事是张寡妇捅出来的。“张寡妇的三亩茶园被划为‘集体建设用地’,给了个外来商人盖酒楼,她只拿到500元补偿,可账本上写着‘征地补偿款3万元’。”卷宗里附了份《集体土地使用证》复印件,编号“西农字第073号”,户主是“赵富贵(外来商人)”,而西乡村的土地台账上,这块地明明标注着“基本农田,禁止转用”。朱静雯查了近三年的土地使用证,发现有12份都是违规办理,“每份收3万好处费,合计36万元——够盖三座小学,够给全村老人买两年的风湿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