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林深渊(2 / 2)

星麦树的藤蔓也像通了灵性,总在她刻玉时悄悄往旁边挪,把阳光让给玉上的刻痕;衡生则每天往罐里添点新东西——有时是片老藤的皮,有时是块磨碎的旧刻痕粉末,每次添加,罐口的光雾就会换种颜色,从淡紫到银白,再到浅金。

“这是在给光鸟换羽毛呢,”衡生笑着解释,“等四十九天满了,它就会带着所有颜色飞出来。”

第四十九天的清晨,第一缕阳光刚落在共生炉上,陶罐突然“咔嗒”响了一声,罐口的光雾“噗”地炸开,化作只流光溢彩的鸟——翅膀是淡紫的,尾羽泛着银白,头顶还顶着撮金红的羽冠,正是小姑娘刻在玉上的样子,只是更灵动,翅膀舒展得恰到好处。

“光鸟!是光鸟!”小姑娘蹦起来拍手,暖玉上的半只鸟像是有了呼应,突然亮起微光。

光鸟在半空盘旋一周,突然俯冲下来,掠过年轮碑,翅膀扫过那些新旧刻痕。所过之处,老圈里的暗纹被点亮,新刻的玉痕也泛起柔光,连蚀宇补的那道弧线,都成了光带的一部分。最神奇的是小姑娘刻歪的那笔,被光鸟的尾羽扫过,竟在缺口处补出道流畅的光痕,瞬间变得完整。

“它在补我的圈!”小姑娘惊喜地捂住嘴。

光鸟最后停在星麦树的顶端,发出声清越的啼鸣,声音里混着星麦果的甜香。紧接着,年轮碑上的所有刻痕都亮了起来,像串首尾相接的光链,老的圈抱着新的痕,新的痕缠着老的纹,再也分不清哪是过去,哪是现在。

衡生往每个人手里递了只木碗,矿镐班教师打开陶罐,舀出淡紫色的酒液。酒一入碗,就浮起层光泡,像撒了把星星。“尝尝吧,”衡生举杯,“这酒里,藏着你们补的圈,缠的藤,还有光鸟带回来的新年轮。”

蚀宇先给小姑娘的碗里舀了半勺,又给自己满上。酒液滑入喉咙,先是星麦果的甜,接着是引光草的微焦,最后漫开股清苦,像极了年轮碑上的刻痕——甜里裹着涩,软中藏着硬。

小姑娘抿了口,眼睛弯成了月牙:“比星麦果还甜!”她举着碗往年轮碑跑,把酒液小心地倒进自己刻的圈里,“给光鸟留一口!”

光鸟像是听懂了,俯冲下来啄了口酒液,翅膀抖落的光粉落在刻痕里,瞬间长出细小的光苔,把圈的轮廓描得更清晰了。

蚀宇看着她的背影,又看向衡生。老人正对着光链微笑,拐杖轻敲地面:“你师傅总说,年轮不是圈住人的墙,是牵着手的绳。现在信了吧?”

蚀宇没说话,只是往自己的刻痕里也倒了点酒。酒液渗进石纹,冒出串光泡,与小姑娘圈里的光苔遥遥呼应。他忽然明白,为什么藤蔓总往刻痕里钻,光鸟总绕着新痕飞——所谓传承,不过是新的手握着旧的刻刀,旧的痕托着新的光,在同一棵星麦树下,把未完的圈,补成圆满的圆。

光鸟啼鸣着冲上天空,翅膀扫过的地方,星麦树的新叶簌簌作响,每片叶子上都映着个小小的光圈——那是无数个“未完待续”的约定,在风里轻轻摇晃,等着后来人,接着刻,接着补,接着把这年轮,缠成更暖更密的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