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氏的声音带着疑惑从灶房门口传来。她显然也看到了杨老爹兄弟匆匆离去的背影，手里还拿着半根洗了一半的、水灵灵的翠绿黄瓜，目光扫过舒玉，又狐疑地投向堂屋地上——那里，豁然放着她早上在碗柜里发现的那一大藤篮新鲜得不像话的蔬菜！
“这菜……”颜氏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审视和一丝压抑的怒火，枯瘦的手指直指那篮子，“又是打哪儿钻出来的？！嗯？这黄瓜，这柿子，这菜……比六月天井水湃过的还水灵！菜园子刚遭了‘黄皮子’，地里就剩点蔫巴菜帮子！说！哪来的？这青天白日的！灶房碗柜里还能自己长菜了？！”
舒玉头皮瞬间发麻！糟糕！光顾着糯米和粮食，把这茬忘了！她看着颜氏那副“你今天不说清楚老娘跟你没完”的架势，小脑瓜子疯狂转动。坦白空间？那是找死！继续编瞎话？阿奶显然不信了！
电光火石间，舒玉的目光扫过杨老爹消失的院门方向，福至心灵！她猛地低下头，两只小手紧张地绞着衣角，脚尖不安地在地上蹭着，声音细若蚊蚋，带着十二万分的“心虚”：
“是……是阿爷……”
“阿爷？”颜氏眉头拧得更紧，声音带着明显的不信，“你阿爷？他啥时候弄回来的？我咋没看见？”
“就……就出门前……”舒玉的声音更低了些，头垂得更深，仿佛要埋进胸口，心里疯狂给远在荒滩的阿爷道歉，“阿爷……阿爷出门的时候……悄悄塞……塞碗柜里的……他说……他说是……是托人弄的……城里……城里有人家暖棚里偷摸种的……让……让咱偷偷吃……别声张……”
舒玉的声音越说越小，眼神心虚地飘向别处，心里疯狂给远在荒滩的阿爷磕头道歉：对不住啊阿爷！债多不愁，锅多不压身！您老再扛一回！孙女回头给您买最好的烟丝！
“杨——怀——玉——！”
颜氏从牙缝里挤出这三个字，枯树皮般的手猛地攥紧了那根无辜的黄瓜，力气之大，差点把脆生生的瓜给捏爆浆！再看看篮子里那些水灵得刺眼、在静岚城这季节根本不可能出现的蔬菜（尤其那红艳艳的辣椒！），心头那点疑云非但没散，反而更浓了。托人弄的？暖棚？这死老头子！藏得够深啊！背着她，门路还挺多！
一股邪火蹭蹭往上冒！可看着那水灵灵的茄子、辣椒、黄瓜……颜氏喉头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这光景，能弄到这些，管他是偷是抢还是天上掉的！进了她杨家的灶房，就是她的东西！
“哼！”颜氏重重地冷哼一声，仿佛要把心头那股被愚弄的憋闷和无处发泄的怒火都哼出去。她不再追问，枯树般的手却猛地伸进篮子里，一把抓起几个红得发亮、尖尖的辣椒和两个圆滚滚、紫得发亮的茄子，动作带着一股子狠劲儿，仿佛要把它们捏碎！
“管他拜哪路神仙送来的！进了老娘的灶房，就得进老娘的锅！”颜氏咬牙切齿地低吼了一句，像是跟谁赌气，又像是宣告主权。她转身风风火火地冲回灶房，把辣椒和茄子往案板上一墩，发出“砰”的一声闷响。
“凤儿！烧火！旺点！”
颜氏抄起菜刀，刀刃在磨刀石上“噌噌”蹭了两下，寒光闪闪。她手起刀落，将那几个红辣椒剁得细碎，刀刃与案板碰撞发出密集如鼓点般的“笃笃”声，每一刀都带着狠厉的劲头，仿佛案板上剁的不是辣椒，而是某个惹她生气的糟老头子。
“周婆子！蒜！多剥点！拍碎！还有小葱！切末！”
新鲜的辣椒被切成碎末，红艳艳的煞是好看。颜氏挖了一大勺猪油滑入烧热的铁锅，“滋啦”一声，油花欢跳。拍碎的蒜瓣、切得细碎的辣椒末被投入热油，瞬间爆出勾魂夺魄的辛香！紧接着，那一大碗泄愤般剁得极其细碎的茄子丁被倒了进去，在油锅里翻炒至边缘微焦泛黄。浓郁的猪油
香混合着茄子的独特香气猛烈地升腾而起！颜氏又狠狠舀了一大勺咸鲜的豆酱进去，翻炒均匀，最后撒上碧绿的葱花——一大碗油亮喷香、辛辣开胃的酱烧辣茄臊子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