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玉不由分说地把顾九推进里间,冲顾九眨眨眼,做了个“快去”的口型,“砰”地一声关上门,自己则搬了个小板凳,一屁股坐在了紧闭的耳房门口。她刚洗过的长发湿漉漉地披散在肩头,还滴着水珠,被早春清晨微凉的穿堂风一吹,激得她猛地打了个哆嗦,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嘶……真冷……”
舒玉抱着胳膊缩了缩脖子。
刚坐稳没几息,灶房方向就传来颜氏那穿透力极强的、带着浓浓不满的吼声:
“哎呦我的小祖宗!你作死啊?!”
颜氏端着一簸箕刚挑拣好的杂粮豆子,一眼就看见自家宝贝孙女披头散发、衣衫单薄地坐在风口里,小脸被风吹得发白。她顿时火冒三丈,几步冲过来,簸箕往地上一顿,枯瘦的手指带着风就精准地揪住了舒玉的耳朵!
“皮痒了是不是?!啊?!刚洗完澡!头发还滴着水!就敢坐这喝风?!你是嫌你阿奶命太长,想吓死我是不是?!着了凉,发起高热,这兵荒马乱的,上哪儿给你抓药去?!小猢狲!看我不拧掉你的耳朵!”
颜氏一边骂,一边手上加了力道,拧得舒玉“哎呦哎呦”直叫唤,小身子扭得像条上岸的鱼。
“疼疼疼!阿奶轻点!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吗!”
舒玉龇牙咧嘴地讨饶,“我就是……就是出来透透气!屋里……屋里水汽大!闷得慌!”
“闷得慌?!我看你是欠收拾!”
颜氏嘴上骂得凶,揪耳朵的手却松开了,转而一把将舒玉冰凉的小身子搂进自己怀里,用那件洗得发白的旧衣裳前襟裹住。枯瘦却温热的手掌不由分说地按在舒玉湿漉漉的脑袋上,拿起旁边搭在板凳上的一块半旧却干净的粗布巾子,动作粗鲁却异常麻利地搓揉起来!
“嘶——阿奶!轻点!头发要掉了!”
舒玉感觉头皮被扯得生疼,忍不住抗议。
“掉光了省心!省得作妖!”
颜氏手下力道不减,动作大开大合,那布巾裹着舒玉的长发,在她手里被拧麻花似的反复绞紧、挤压,发出“滋滋”的、吸饱水又被强力挤出的声音。水珠顺着布巾滴滴答答落在地上,很快洇湿了一小片青砖。舒玉被搓揉得像个面团,小脑袋在颜氏怀里左摇右晃,毫无反抗之力。
就在舒玉感觉自己快被阿奶的“绞发神功”折腾散架时,里间的门“吱呀”一声,被轻轻拉开了一条缝。
顾九红着脸,探出半个身子。她显然刚洗完,换上了一身干净的青色细棉布袄裤,头发也湿漉漉地披散着,脸颊被热气蒸腾得红扑扑的,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清爽和水润。她一眼就看见门口台阶上,颜氏正把舒玉紧紧箍在怀里,用那块粗布巾子,像对付一团顽固的湿麻绳一样,正大力地绞拧着小姐那一头乌黑的长发。小姐被揉搓得龇牙咧嘴,小脸皱成一团。
顾九的脸瞬间更红了,像是偷吃糖果被抓个正着,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她下意识地想缩回门后,却被颜氏眼角的余光逮了个正着。
“哟,洗完了?”
颜氏手上的动作没停,头也不抬地哼了一声,语气听不出喜怒,
“杵那儿当门神呢?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