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竹轩在风雪中静默,如同一座被遗忘的孤岛。赫连桀避开巡卫,悄无声息地翻过院墙,落在积雪的庭院中。不同于往日的清雅,此刻的听竹轩弥漫着一种令人不安的死寂,连竹叶被雪压折的细微声响都清晰可闻。
轩门虚掩着,并未落锁。
赫连桀心头那丝不祥的预感愈发浓重。他放缓呼吸,将体内冰旋的运转压至最低,如同潜行的猎豹,轻轻推开了那扇门。
没有预想中的烛火,也没有侍从。内室一片昏暗,唯有窗外雪光透入,勾勒出家具模糊的轮廓,空气中飘浮着一种淡淡的、混合了墨香与……铁锈般的甜腥气。
他的目光瞬间锁定在内室书案的方向。
一道身影,背对着他,伏在案上。月白的常服在昏暗中格外刺眼,那姿态,不像是伏案小憩,更像是……失去了所有支撑。
是苏墨珩。
赫连桀脚步一顿,深碧的眼眸在黑暗中骤然收缩。他几乎是屏着呼吸,一步步走近。
越近,那股铁锈般的甜腥气就越发浓重。
他停在书案前,看到了。
苏墨珩侧脸贴在冰冷的案几上,面色是一种近乎透明的苍白,双目紧闭,长睫在眼睑下投下淡淡的阴影,唇边却残留着一抹已经干涸的、暗红色的血迹。他那双曾经执笔抚琴、清隽修长的手,一只无力地垂落在身侧,另一只,则紧紧攥着一块边缘锋利的……秋水玉璧的碎片!
碎片深深嵌入他的掌心,鲜血早已凝固,将他的手与那碎玉粘连在一起,暗红与莹白交织,触目惊心。
案几上,摊开着一卷空白的画轴,旁边是打翻的砚台,浓黑的墨汁泼洒开来,浸染了半幅雪白的宣纸,如同泼洒的绝望。而在那未被墨迹沾染的空白处,用极其颤抖、却依旧能看出原本风骨的字迹,写着寥寥数字:
「玉碎……难全」
没有抬头,没有落款。只有这四个字,带着血与墨的决绝,凝固在生命的终点。
赫连桀僵立在原地,浑身的血液仿佛在瞬间冻结。他看着苏墨珩那安静得如同沉睡、却又处处透着惨烈的遗容,看着他至死都紧握着的、象征着他曾经身份与骄傲的碎玉,看着那字字泣血的绝笔……
一股难以言喻的、冰冷的战栗,从脊椎一路窜上头顶。
苏墨珩……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