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翠阁西厢的炭火,到底没能暖起来。
撤去额外份例后,那炭盆只维持着将熄未熄的一点暗红,呵气成雾的寒意重新渗透进房间每个角落。赫连桀却似乎浑然未觉,他盘膝坐在厚毡边缘,远离那点可怜的暖源,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掌心。
一枚是袖中那灼热的石片,一枚是冰瓮旁寻到的、刻有模糊图腾的黑石。
他将两枚石头并排放在眼前,借着窗外灰蒙蒙的天光,仔细比对。石片的温热与黑石的冰冷形成鲜明对比,材质也截然不同,但那黑石上古老刻痕的走向,竟隐隐与石片内部某种无形的“脉络”有几分遥相呼应的意味。
(莫非……同源?)
一个大胆的猜测在他心中升起。这黑石并非随意丢弃,而是有人刻意留下,指向某种秘密?是敌是友?
他尝试着,如同引导体内热流一般,将一丝微弱的意念探向那冰冷的黑石。
起初毫无反应,就在他即将放弃时,黑石表面那模糊的刻痕,似乎极轻微地亮了一下,快得像是错觉。与此同时,他眉心的冰息骤然一缩,像是被什么无形的东西惊扰!
赫连桀猛地收回意念,额角渗出细密冷汗。这黑石……竟能引动凌玄霜留下的冰息?!
是陷阱?还是……钥匙?
他不敢再轻易尝试,将两枚石头紧紧攥住,深碧的眼眸中翻涌着惊疑与决绝。无论如何,这是他在绝境中摸到的,唯一可能与外界、与力量相连的线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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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竹轩内,气氛凝滞。
“苏侍君,”管事嬷嬷捧着账册,语气虽依旧称得上恭敬,那微微扬起的下巴和略显快速的语调,却透着一丝不同于往日的轻慢,“年节下赏赐各院的锦缎,按旧例,侍君份例当减两成,您看……”
苏墨珩——苏侍君,坐在下首,目光落在账册上,并未看那嬷嬷,只平静道:“既如此,便按例办理。”
“是。”管事嬷嬷应声,又道,“还有一事,暖翠阁西厢赫连侍君处,炭火份例已按规制供给,只是那边来人问,能否……稍添一些祛寒的药材?”
苏侍君抬眸,看了那嬷嬷一眼,眼神无波无澜:“府中药材皆有定例,岂可随意增减。若赫连侍君实在畏寒,可禀明王爷,另行恩赏。”
管事嬷嬷被他那一眼看得心头莫名一凛,连忙低头:“老奴明白了。”
待人退下,苏侍君才缓缓靠向椅背,闭上眼。减损用度,试探反应,这些手段,他如何不懂?凌玄霜是要将他最后一点“正君”的余威也剥蚀干净,让他彻彻底底地认清“侍君”的本分。
他睁开眼,看着自己如今这间陈设已显寻常的书房,目光最终落在角落那盆叶片有些发蔫的兰草上。往日自有精通花道的仆役精心伺候,如今……他起身,亲自执起一旁的水壶,缓缓浇灌。
水珠浸润干涸的泥土,发出细微的声响。他做得很慢,很仔细,仿佛这是眼下唯一值得投入心神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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药庐解禁后,云舒并未感到丝毫轻松。他像一只惊弓之鸟,对周围的一切都充满了怀疑。那枚凝髓膏被他藏在最隐秘的角落,再不敢触碰,可每当调香遇到瓶颈,那日服用后短暂的、思绪清晰的幻觉,便如同魔咒般诱惑着他。
他尝试用寻常药材替代,却始终无法达到预期的效果。焦躁如同蚁群,啃噬着他的耐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