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铁片紧贴胸口放置，那冰冷沉实的触感之下，隐隐传来的、与石片交织共鸣的混沌气息，如同无声的泉涌，持续滋养着赫连桀的经脉与神魂。识海深处的抽痛在那股气息的抚慰下，显着地平复，虽未痊愈，却已不再时刻撕扯他的意志。体内那两条暗蓝色的“毒龙”更是如鱼得水，在得到这丝本源力量的补充后，愈发凝练灵动，盘踞在新生宽阔的经脉中，散发着内敛而危险的光泽。
力量在稳步恢复，甚至比受伤前更加精纯、更加强大。但赫连桀的外表，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显得更加孱弱不堪。
他精确地计算着秦姑姑每日前来探查的时辰，在她踏入偏殿的前一刻，便运起那新生的、对自身气息掌控入微的力量，强行逆转气血，使得脸色呈现出一种近乎透明的青白，呼吸也变得浅促而紊乱，额角甚至能逼出细密的、冰冷的虚汗。他不再“昏睡”，而是时常半睁着眼，眼神空洞地望向虚空，瞳孔涣散，仿佛连聚焦的力气都已失去。
当秦姑姑将那碗依旧隐藏着蚀心藤药力的“温络汤”递到他唇边时，他的手颤抖得更加厉害，吞咽的动作也显得异常艰难，偶尔还会引发一阵撕心裂肺般的低咳，仿佛随时都会断气。
他在示弱，极致的、无可挑剔的弱。
他要让凌玄霜，让所有监视他的眼睛都确信，他赫连桀，已是油尽灯枯，不过是靠着药力吊着最后一口气，距离彻底成为一具没有灵魂的傀儡，或者直接变成一具冰冷的尸体，只差一步之遥。
这一日，秦姑姑照例前来。她放下药碗，冰冷的目光在赫连桀那“气若游丝”的脸上停留了片刻，并未像往常一样立刻离开，而是伸出枯瘦的手指，搭上了他的腕脉。
赫连桀心中一凛，立刻将体内所有活跃的力量，包括那两条“毒龙”和石片的暖流，尽数压缩封存至丹田最深处，只留下一片混乱、微弱、并且带着蚀心藤药力侵蚀痕迹的脉象，任由那冰冷的内息探查。
秦姑姑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脉象比她预想的还要糟糕，元气溃散，经脉枯涩，更有一股阴寒毒力盘踞心脉，如附骨之疽。这确是重伤难愈、又遭虎狼之药反复摧残后的濒死之兆。
她收回手，刻板的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只是淡淡说了一句：“王爷不日将归，你好自为之。”
说罢，她便转身离去。
殿门关上，赫连桀缓缓收敛了那副濒死的伪装，坐起身，眼中一片冰冷的清明。
凌玄霜要回来了。
而秦姑姑那句“好自为之”，与其说是警告，不如说是一种……确认？确认他确实已无威胁，确认他这只猎物，已到了可以收网，或者……彻底废弃的边缘？
他低头，看向自己看似无力垂落的手。指尖，一缕暗蓝色的寒气如同活物般悄然钻出，在空气中灵活地绕了一圈，又无声地缩回体内，未留下丝毫痕迹，甚至连周围的温度都未曾改变。
示弱，是为了藏锋。
他将自己伪装成最无害的猎物，蜷缩在陷阱的最深处，等待着猎手放松警惕，靠近的那一刻。
凌玄霜归来之日，便是图穷匕见之时。
他需要知道她归来的具体时辰，需要知道她归来后的第一举动，需要知道……这座王府在她离开的这几日，究竟还发生了哪些不为人知的变化。
意念再次沉入体内，这一次，他沟通的不再是那两条“毒龙”，而是紧贴胸口的黑色铁片。
随着石片暖流的缓缓注入，铁片表面的幽光再次微弱地亮起，那股混沌气息弥漫开来。赫连桀尝试着，将自身的一缕意念，依附在这股气息之上，如同当初探查食盒一般，极其小心地向殿外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