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清弦的警告如同投入死水的石子,涟漪散去后,留下的是更深的沉寂与警惕。赫连桀不再尝试任何可能暴露的举动,将全部心力用于伪装与内敛。他像一块被彻底磨去棱角的顽石,沉默地承受着每日三次的“温络汤”,气息日渐平稳,脸色却依旧苍白,仿佛伤势的恢复仅限于吊住性命,距离真正的康复遥遥无期。
秦姑姑每日例行送药、观察,眼神依旧刻板,看不出任何情绪。凌玄霜再未亲至,但赫连桀能感觉到,那冰髓刻纹如同悬于头顶的冰刃,沉默地昭示着无处不在的掌控。
这日午后,哑仆照例送来清淡的膳食。与往日不同的是,除了那碗几乎照得见人影的清粥和一碟寡淡的腌菜外,哑仆放下食盒后,并未立刻离开,而是笨拙地用手比划着,指向窗外,又指了指自己的耳朵,发出“啊啊”的急切声响。
赫连桀心中微动,顺着哑仆所指的方向望去。偏殿窗外,对着的是一小片荒芜的庭院,几株枯树立在积雪中,了无生机。并无异常。
哑仆见他不解,更加着急,又指了指自己的嘴巴,做出吹气的动作,然后双手模仿着鸟儿扑腾翅膀的样子。
鸟鸣?
赫连桀凝神细听。窗外除了风声,确实隐约传来几声断续的、嘶哑的鸟叫,是寒鸦。
在这冰天雪地的宸王府深处,听到寒鸦啼鸣,并不算稀奇。但哑仆特意提醒……
他看向哑仆,对方浑浊的眼珠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焦急,见他依旧没有反应,最终失望地低下头,默默收拾了上一餐的碗碟,蹒跚着退了出去。
殿内重归寂静。
赫连桀慢慢坐起身,靠在冰冷的墙壁上,目光落在窗外那几株枯树之间。寒鸦的叫声依旧断断续续,嘶哑难听,仿佛只是冬日里最寻常的风景。
他闭上眼,不再用耳朵去听,而是将意念沉入体内,去感受那几处被“污染”的刻纹节点。
起初,并无异样。
但当他将心神完全沉浸,刻意去忽略那鸟鸣本身的嘈杂,而去捕捉其内在的、极其细微的韵律与间隔时——
一种奇异的感应,自那几处节点隐隐传来!
那嘶哑的、看似毫无规律的寒鸦啼鸣,其长短、高低、间隔,竟隐隐与某种极其古老的、属于北漠荒原传递信息的韵律暗合!只是这韵律被巧妙地打散、伪装,混杂在自然的鸣叫之中,若非他身负北漠王族血脉,又恰好在那几处节点留下了属于自身的“印记”,绝难察觉!
是萧清弦!他竟然能操控寒鸦,以这种方式传递信息!
赫连桀心脏狂跳,强行压下翻涌的气血,将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那断断续续的鸦鸣之上。
他在脑海中飞快地拆解、重组着那些韵律碎片,试图解读其中蕴含的信息。
不是完整的句子,更像是一些零散的关键词,夹杂着警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