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是不是加多了?”
“李娘子,您看俺这搅得可行?”
三日时光,转眼即过。这些往日里只知埋头苦干、凭经验种地的农人,仿佛打开了一扇新的大门。他们不仅记住了口诀,更亲手配置出了合格的药粉,对那施用时的种种禁忌,也了然于胸。
结业之时,李青禾未曾多言,只是让每人在一份简单的承诺书上按了手印,重申不得滥用药方。
农人们揣着那份沉甸甸的知识与手印,千恩万谢地离去。张大户走在最后,他回头望了望那间临时学堂,又看了看身旁这些已然能说出些门道的同行,脸上再无半分当初索赔时的戾气,只剩下由衷的感慨。
他停下脚步,对着送出来的周娘子和赵三娘等人,重重叹了口气,声音里充满了复杂的情绪:
“说来惭愧……当初我损失了五十亩桑园,折银不下二百两,李娘子赔了我二百两,看似我亏了。可这三日所学……看看这些乡邻……”他指了指前方那些边走边讨论的农人背影,“若按市面求学,这三十人的束修,请师傅的花销,何止十两?如今,只‘赔’了十两银(他自动将赔偿与自己最终实际损失及所学价值对比后的心理折算),却换了三十个能正确用药、不再祸害田亩的明白人……这,这真是……”
他摇了摇头,仿佛不知该如何形容,最终吐出两个字:
“值当!”
赔十两银,换三十学徒,值当!
周娘子与赵三娘闻言,相视一眼,心中那因失去巨额窖银而产生的阴霾,似乎也被这句话驱散了不少。
塘埂方向。 夕阳将金色的余晖洒在工坊的屋顶上。 那个沉默如礁石的身影…… 不知何时已立于溪畔。 浑浊的目光…… 追随着那群远去农人的身影, 又落回寂静下来的工坊院落。
枯槁的嘴唇…… 极其艰难地…… 翕动了一下。 一个低哑的、仿佛也混合了草药辛香与新知气息的声响, 缓缓地吐出:
“……银——……” 声音顿了顿, 似在重新评估这付出的价值。 “…——课——…” “…——艺——…” 下颌极其缓慢地、 带着一种对知识传播远胜金钱赔偿的深层认知, 向下一点。 “…——广——…”
“银课艺广——!!!”
声音落下。 他身影融入温暖的夕照与袅袅的炊烟。 院内, 李青禾正默默清扫着学堂里留下的药渣。 一场祸事, 最终以这样一种方式落幕, 那二百两窖银砸出的—— ……是——……比——……银——……钱——……本——……身——……更——……为——……深——……远——……的——……回——……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