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青禾抬手,示意他们稍安:“此租,非为盘剥,乃为维系集市秩序、清扫维护之需,亦算是对这座桥、这片地的一点反哺。”她顿了顿,声音沉稳,“立规:凡我东塘本村村民,于此设摊,免收摊租!”
此言一出,本村的王寡妇、周家大郎等人顿时松了口气,面露感激。
“然,”李青禾话锋一转,“外村来此设摊者,需按其当日售货所得,抽取一成,作为摊租。”
一成!对于外村摊贩而言,这并非一个小数目,但也绝非无法承受。毕竟在此售卖,省去了往返镇上的奔波与时间,客流亦不算少。
“收取的摊租,由王寡妇登记入册,按月结算。”李青禾继续道,“所得银钱,半数归于村中公积,用于桥体日常维护、雇人清扫等公共开销;另外半数……纳入工坊账目,毕竟登记管理,亦需耗费人工。”
规矩立下,众人皆无异议。外村摊贩初时虽有微词,但见东塘本村管理得井井有条,摊位固定,纠纷有人调停,环境整洁,生意确实好做许多,权衡之下,也大都接受了这一成的抽成。
王寡妇不负所托,将桥市管理得条不紊。她每日清晨便到桥头,监督抽签定位,登记造册,散市后查验清扫情况。月底,她捧着那记得密密麻麻的账册和一小袋沉甸甸的铜钱碎银,来到李青禾面前。
“娘子,本月外村摊租,共计收入……二两三分银!”王寡妇的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激动。月入二两余!这对于一个乡村自发的小集市而言,已是一笔相当可观的稳定收入!
李青禾默默清点,将其中一半,仔细包好,标记为“桥维护公积”,另一半收入工坊账中。她深陷的眼窝里并无太多喜色,只有一种预料之中的平静。这笔钱,不多,却意义非凡。它意味着这座石桥,不再仅仅是一个交通设施,更成了一个能够自我造血、维系并反哺乡里的经济节点。
塘埂方向。 晨曦微露, 桥头集市已渐有人声。 那个沉默如礁石的身影…… 不知何时已立于对岸老柳树下。 浑浊的目光…… 掠过那些依序排列的摊位, 掠过正在低头登记的王寡妇, 又望向工坊方向。
枯槁的嘴唇…… 极其艰难地…… 翕动了一下。 一个低哑的、仿佛也混合着铜钱撞击与市井喧嚣的声响, 缓缓地吐出:
“……桥——……” 声音顿了顿, 似在感受这死物焕发出的生机与财流。 “…——市——…” “…——银——…” 下颌极其缓慢地、 带着一种对公共资源价值转化与有序管理带来收益的深沉认知, 向下一点。 “…——实——!”
“桥市银实——!!!”
声音落下。 他身影融入清晨的薄雾与渐起的市声。 桥头, 一个新来的外村货郎正依规矩缴纳摊租, 王寡妇低头记录。 一座石桥, 不仅连通了地理, 更—— ……滋——……养——……出——……一——……方——……流——……动——……的——……生——……机——……与——……规——……矩——……的——……繁——……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