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记粮铺”** !
这个烙印,如同一个无声的惊雷,瞬间在死寂的窑洞内外炸开!
所有人都惊呆了!连暴怒中的陈婆也如同被施了定身法,张着嘴,三角眼瞪得溜圆,难以置信地盯着木匣里那些饱满的麦粒和那个清晰的烙印!
李青禾枯槁的身体因为激动而剧烈颤抖,她高高举起那个破木匣,如同举着一件神圣的证物!她布满血丝的眼睛里燃烧着悲愤的火焰,嘶哑的声音如同泣血,每一个字都重重地砸在死寂的空气里:
“**看清楚了!这是粮!是李家粮铺的粮!是我爹娘留给我的最后家底!是李家最后一点干净的种!**”
“**李记粮铺**”!
“**最后家底**”!
这两个词,如同两块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了在场每一个人的神经上!
短暂的、令人窒息的死寂之后——
“轰——!” 如同炸开了锅!
围观的人群瞬间哗然!
“李家粮铺?!是镇上以前那个……那个……”
“老天爷!是李家!那个好几年前就……”
“她……她原来是李家的小姐?!”
“李记粮铺……那可是正经的老字号啊!卖的粮都是上等货!”
“那麦种……看那成色!那烙印!错不了!是李记的!”
“陈婆……陈婆这……这是冤枉人啊!”
“啧啧,李家……没想到落到这步田地……”
“那点麦种……真是最后家底了?造孽啊……”
惊愕!难以置信!恍然大悟!复杂的叹息!瞬间取代了之前的鄙夷和冷漠!所有人的目光都变了!看向李青禾的眼神里,充满了震惊、难以置信,以及一种迟来的、带着巨大冲击的怜悯!看向陈婆的目光,则充满了毫不掩饰的质疑和鄙夷!
王有田背在身后的手猛地攥紧了!他死死盯着木匣里那些饱满的、带着清晰“李记”烙印的麦种,又看向李青禾那张枯槁绝望、却在此刻爆发出惊人力量的脸,眼神剧烈地变幻着,最终化为一片深沉的、难以言喻的复杂。他猛地吸了一口旱烟,浓烈的烟雾呛得他剧烈咳嗽起来,却掩饰不住他内心的巨大震动。
陈婆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她像是被人当众狠狠抽了一记耳光,脸上青一阵红一阵!她看着木匣里那清晰的“李记”烙印,看着周围人瞬间倒戈的鄙夷目光,听着那些刺耳的议论,一股巨大的羞愤和恐慌猛地冲上头顶!
“你……你胡说!” 陈婆色厉内荏地尖叫起来,声音因为心虚而尖利得变了调,“谁知道你那烙印是真是假!谁知道你是不是偷了别家的!你……你这被休出门的贱……”
“闭嘴!” 一声低沉的、带着不容置疑威压的怒喝,猛地打断了陈婆的叫嚣!
是王有田!
他重重地将烟锅在鞋底上磕了磕,火星四溅。他上前一步,脸色铁青,目光如同冰冷的刀子,狠狠剜了陈婆一眼,那眼神里充满了警告和厌弃。陈婆被这一眼看得浑身一哆嗦,剩下的话硬生生卡在了喉咙里。
王有田不再看她。他转向依旧高举着木匣、身体剧烈颤抖、如同风中残烛般的李青禾。他的目光落在木匣里那些饱满的、带着“李记”烙印的麦种上,又缓缓移到李青禾枯槁绝望的脸上。那眼神里,有震惊,有复杂难言的沉重,甚至……有一丝极淡的、转瞬即逝的……敬意?
他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极力平复内心的波澜。最终,他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清晰地响彻在死寂的窑洞内外:
“李记粮铺的印……错不了。”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神色各异的众人,最终定格在面如死灰的陈婆身上,一字一句地说道:
“陈家的,你……看清楚了。这粮种,是李家的。西坡的苗,是用李家的种,在西坡的碎瓷堆里……硬种出来的!”
“硬种出来的”!
这四个字,如同最后的定音锤,重重落下!彻底为这场闹剧画上了句号,也如同四把烧红的匕首,狠狠捅进了陈婆的心窝!
陈婆像是被抽掉了所有力气,踉跄着后退一步,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哆嗦着,却再也说不出一个字。她怨毒地、如同淬了毒般狠狠瞪了李青禾一眼,那眼神里充满了刻骨的恨意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最终,在周围人鄙夷的目光和窃窃私语中,她猛地一跺脚,如同丧家之犬般,转身挤出人群,跌跌撞撞地跑了。
人群一阵骚动,议论声更加复杂地响起。有人叹息,有人摇头,有人看向李青禾的目光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复杂情绪。
王有田又重重叹了口气,挥了挥手:“散了!都散了!该干啥干啥去!” 他的声音带着一种疲惫的威严。
人群在复杂的目光和议论声中,开始缓缓散去。窑洞外,只剩下王有田和几个村老还站在那里,沉默地看着窑洞里那个依旧高举着破木匣、如同凝固雕像般的枯槁身影。
晨光斜斜地照进破窑,照亮了李青禾惨白如纸的脸,照亮了她布满血丝、空洞失神的眼睛,也照亮了她手中那个打开的、破旧的木匣。
匣子里,那几粒饱满的、带着“李记粮铺”清晰烙印的深褐色麦种,在晨光下,如同凝固的琥珀,散发着一种沉静而悲怆的光泽。
而在麦种的下方,被粗布半掩盖着的,是一张折叠得整整齐齐、却依旧无法抚平褶皱的、边缘泛黄的纸。
纸的一角露了出来。
上面,两个冰冷而刺目的墨字,在晨光下,清晰可见:
**休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