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柳如絮当机立断,搀扶着林惊澜,果断放弃了探查巨蟒尸体的念头。厉虎临死前的疯狂咆哮犹在耳边——“血衣楼不会放过你”!此地绝非久留之地! 两人相互扶持着,踉跄却坚定地向着地宫入口的方向移动。每一步踏出,林惊澜都感觉全身的骨骼如同散了架又被强行拼凑在一起,尖锐的痛楚从每一处撕裂的伤口、每一寸受损的经络汹涌袭来,冲击着他的意志壁垒。他牙关紧咬,齿缝间渗出丝丝腥甜,额头上沁出的冷汗混杂着血污,蜿蜒而下。但他硬是挺着,一声不吭,唯有沉重的呼吸和微微颤抖的身体泄露着这份非人的煎熬。 柳如絮清晰地感受到臂弯里身体的僵硬与沉重。她的心揪紧了,恨不能替他承受半分苦楚。她一边尽可能稳地支撑着他,一边警惕地扫视着幽暗的地宫通道,灵觉提升到极致,感知着任何一丝风吹草动。厉虎的话像一块沉重的石头压在她心头——“血衣楼”。
这个神秘而凶戾的组织,从不空放厥词。他们必须尽快离开这里,回到相对安全的少林寺。 地宫内弥漫着浓重的血腥与蛇腥混合的恶臭。倒塌的石壁、碎裂的石砖散落一地,诉说着不久前的惨烈搏杀。来时被巨蟒撞开的巨大石门,此刻成了他们唯一的生路。微弱的、来自外界的光线从门缝透入,在这片死寂的黑暗中,显得如此珍贵,如同生命的指引。
“坚持住,惊澜,我们就快出去了。”柳如絮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既是安抚也是命令。她调整姿势,让林惊澜的重心更多倚靠自己,同时加快了步伐。 终于,两人艰难地挪出了那扇沉重的石门,重新踏入了山腹通道较为平坦的地段。外面通道的空气虽然也带着潮湿和土腥,但比起地宫内的污秽,已是清新了许多。柳如絮不敢耽搁,辨别了一下方向,便扶着林惊澜,沿着来路,朝着山外走去。
通道漫长而崎岖。来时他们身怀武功,行动迅捷,此刻重伤的林惊澜步履维艰,这段路便显得格外漫长,如同没有尽头。柳如絮不仅要支撑他的体重,还要时刻留意脚下的碎石和坑洼,避免二次颠簸加重他的伤势。她洁白的衣衫早已被林惊澜身上的血污浸透,鬓发散乱,额角也沾着尘土汗水,但那双明亮的眼眸却始终锐利而专注,如同守护着最珍贵的宝藏。 不知走了多久,通道前方终于出现了更为明亮的光线,并且伴随着隐约的风声。出口就在眼前了! 然而,就在距离出口尚有数十步之遥时,林惊澜的身体猛地一晃,脚下踉跄,几乎要向前栽倒。柳如絮急忙收紧手臂,将他牢牢架住。
“惊澜!”她惊呼,只见他脸色惨白如纸,嘴唇毫无血色,紧闭的双眼睫毛剧烈颤动,额头的冷汗如同小溪般流淌下来。刚才硬撑着走过通道,已经耗尽了最后一丝强行提起的气力,伤势如同决堤的洪水,彻底反噬。 “我…没事…”林惊澜勉强睁开眼,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清,带着一丝喘息,“歇…歇一下就好…”他试图再次站稳,但双腿却像灌了铅一样沉重,完全不听使唤。 柳如絮当机立断,小心地扶着他靠坐在旁边一块较为平整的石壁上。她迅速解开林惊澜早已破烂不堪的外衣,仔细检查伤势。几处深可见骨的爪痕还在缓慢渗血,最严重的是左肋下的一道,不仅皮肉翻卷,似乎还有骨裂的迹象,每次呼吸都牵动着那里,带来钻心的疼痛。肩膀、手臂、后背,布满了深浅不一的淤青和划伤,有些地方甚至微微发黑,显然带着蛇毒或厉虎爪功的阴寒劲气。
“不能再强行赶路了。”柳如絮秀眉紧蹙,语气凝重。她迅速从怀中掏出几个瓷瓶。少林寺金疮药、化瘀散、还有她自己随身携带的几颗解毒清心丹。她动作麻利却异常轻柔地替他清理几处明显还在流血的伤口,撒上药粉,撕下自己相对干净的内衬衣襟,紧紧包扎止血。又将解毒丹小心地送入林惊澜口中,助他咽下。 做完这一切,柳如絮并未急着动身,她知道此刻林惊澜需要片刻的喘息来凝聚一丝真气。她盘膝坐在他身侧,一手轻轻抵在他背心灵台穴,缓缓渡入一丝温和精纯的真气,助他梳理体内近乎崩溃的乱流,护住心脉。 通道外,天色已近黄昏,夕阳的余晖将洞口染上一层淡淡的金红色。山风吹入,带着草木的清新气息,也带来一丝凉意。林惊澜靠在冰冷的石壁上,感受着背后传来的那股温和暖流,体内翻江倒海的痛苦似乎被稍稍抚平了一丝。
他竭力运转着少林心法中最基础的“静禅功”,如同在惊涛骇浪中抓住一根浮木,一点一滴地凝聚着几乎溃散的内息。 约莫过了一炷香的时间,林惊澜脸上终于恢复了一点极其微弱的气色,气息也稍微平稳了一些。 “可以了…如絮,”他睁开眼,声音尽管依旧虚弱,但比刚才清晰了些,“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走。” “好。”柳如絮收功,小心地再次将他扶起。这一次,她不再仅仅搀扶,而是微微屈身,将他的一条手臂绕过自己脖颈,搭在肩上,几乎是将他半背半架了起来。这样虽然更耗她的体力,却能最大程度减轻林惊澜腿部的负担。 “辛苦你了…”林惊澜低声道,感受着她身体传来的支撑力量,心中涌起复杂的暖流。
“少废话,保存体力。”柳如絮语气干脆,迈开脚步,朝着那希望的出口坚定地走去。 当两人终于踉跄着走出幽暗的山腹通道,重新沐浴在夕阳的余晖之下时,都有一种劫后重生的恍惚。眼前是熟悉的嵩山山林,树木葱郁,鸟鸣清脆。身后那吞噬一切的洞口,如同一个狰狞的伤口镶嵌在山壁上。 柳如絮深吸一口气,辨明了方向——少林寺就在东北方向的山麓。
然而,看着几乎完全依靠自己的林惊澜,她知道靠步行回到寺中,在天黑前几乎不可能,而且路途中的颠簸对林惊澜的伤势将是巨大的考验。 就在这时,她的目光落在了不远处山涧旁的一片竹林上。 “等我片刻。”柳如絮小心地将林惊澜安置在一块背风的大石旁,让他靠稳。她身形一闪,快步入林,抽出腰间软剑,只听几声脆响,几根粗细适中、韧性极佳的青竹应声而倒。她手法利落,削去枝丫,只留主干。
很快,柳如絮拖着一副用坚韧藤蔓和青竹简单捆扎起来的简陋担架回到林惊澜身边。她将担架铺好,又脱下自己的外衫垫在上面:“来,躺上去。” 林惊澜看着这简易却实用的担架,眼中闪过一丝感激和赞叹。在柳如絮的帮助下,他小心地躺了上去。担架虽然简陋,但比起被搀扶行走,无疑平缓了许多,大大减少了伤处被震动的痛苦。 柳如絮抓住担架前端的藤蔓,将其斜挎在肩上,如同纤夫般,拖拽着担架,开始了更为艰难但也更稳妥的下山之路。崎岖的山路对拖拽者而言是巨大的负担,柳如絮每一步都踩得沉稳有力,为了减少颠簸,她刻意挑选相对平缓的路线,遇到陡坡或大石,便用巧劲缓缓拖过。
汗水很快浸湿了她的鬓发和后背,但她紧抿着唇,目光直视前方,没有丝毫停顿或抱怨的身影在林间坚韧地移动着。 暮色四合,山林间光线迅速暗淡下来。鸟雀归巢,虫鸣四起。担架上的林惊澜意识时而清醒时而模糊。清醒时,他看着前方那个在渐浓暮色中奋力拖行的瘦削却无比坚定的背影,看着汗水浸透她的衣衫,心中涌动着难以言喻的情愫。模糊时,剧烈的疼痛和无边的疲惫如同潮水,将他拖入黑暗的深渊,唯有担架微微摇晃的节奏和前方传来的沉稳呼吸声,成为黑暗中维系他神智的锚点。
柳如絮不敢有丝毫松懈。她知道黑夜是最大的敌人,不仅会阻碍道路,更可能潜藏未知的危险。她全神贯注地辨识着方向,警惕着周围的动静,同时还要尽可能平稳地拖行担架。她的内力消耗巨大,体力也在急剧下降,但一股强大的意志支撑着她:必须尽快回到少林寺! 不知过了多久,当天空彻底被墨蓝色浸染,几点星辰开始闪烁时,前方山路的转折处,终于出现了点点温暖的灯火!那熟悉的轮廓,那隐约传来的悠扬晚钟余韵——少林寺的山门就在前方不远了! 一股巨大的欣喜夹杂着疲惫瞬间涌上柳如絮心头。她精神一振,几乎是用尽最后的气力,加快了拖行的速度。
…… 少林寺,戒律院后禅房。 灯火通明,人影绰绰。接到山门弟子急报,得知林惊澜重伤归来的玄悲大师第一时间赶到了此处。同时赶来的还有精通医术的玄苦大师以及几位负责外伤处理的武僧。 当柳如絮拖着担架,步履踉跄地出现在禅院门口时,早已焦急等候的数名武僧立刻迎了上来。 “柳女侠!” “师叔!” 看到担架上气息奄奄、浑身浴血的林惊澜,众人无不倒吸一口凉气。玄悲大师面色凝重,沉声喝道:“快!抬进来!小心些!” 几名体格健硕的武僧立刻上前,极其小心平稳地将林惊澜连同担架抬进了早已准备好的禅房。柳如絮紧绷的神经在看到少林僧人的那一刻终于松懈下来,巨大的疲惫感瞬间席卷全身,她扶着门框才勉强站稳,大口喘息着,脸色同样苍白如纸。
“柳女侠,你也受伤不轻,快去处理一下,这里有我们!”玄悲大师看到柳如絮的状态,立刻吩咐旁边一名弟子:“带柳女侠去偏房休息,取些伤药和参汤来!” 柳如絮本想留下守着,但见几位大师已开始着手处理林惊澜,自己留下反而碍事,且体力确实透支到了极限,便点点头,在弟子的搀扶下走向隔壁的偏房。临走前,她深深看了一眼被众人围住的林惊澜。 禅房内,气氛凝重。林惊澜被安置在铺着干净被褥的禅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