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8章 深渊对赌(1 / 2)

胜利的狂喜,如同沙漠中的篝火,燃烧得猛烈,熄灭得也迅速。

当最后一具裹着白布的尸体被抬上卡车,当阿尔法小队留下的焦黑弹坑被战士们用沙土草草填平,营地里剩下的,便只有混杂着血腥、火药与消毒水气味的死寂。风吹过残破的帐篷,发出呜咽般的声音,像是在为亡魂哀悼。

七十四条生命。

这个数字,像一枚冰冷的钢钉,被狠狠地砸进了我的脑海。过去几天,我强迫自己不去想它,用近乎自虐的强度投入到工作中:清点弹药物资,重新分配火力点,规划未来二十四小时、四十八小时乃至一周的防御工事。我用繁杂的事务来麻痹自己的神经,试图将那些鲜活的面孔从记忆里驱逐出去。但在夜深人静,当肾上腺素的潮水退去,那些在战斗中被我当成棋子来调动的面孔,会不受控制地浮现。

他们有的人还很年轻,眼角的皱纹都未长出,却已经学会了熟练地使用AK-47;有的人是家里的顶梁柱,谈起妻儿时粗糙的脸上会泛起罕见的温柔。他们曾对我高呼“顾问先生”,眼神里充满了近乎盲目的敬畏与信赖。而我,回报他们的,是一张通往死亡的单程票。我甚至,都叫不全他们的名字。

我坐在指挥部里,这是一个刚刚用新帆布修补好的帐篷,煤油灯的火苗在夜风中摇曳,将我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像一个在忏悔的鬼魂。面前的行军桌上,一边是皮埃尔“支付”的那几箱崭新的美元,捆扎整齐的钞票散发着油墨与纸张特有的芬芳,那是资本世界里最迷人的香气。另一边,则是一份用圆珠笔草草写下的阵亡名单,每一个名字后面都跟着一个代表年龄的数字,密密麻麻,触目惊心。

金钱与死亡,财富与代价。如此赤裸地并排陈列,形成一种荒诞到令人作呕的和谐。

厚重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奥马尔高大的身躯几乎堵住了帐篷的入口,瞬间遮蔽了外面营地的火光。他没有看那几箱足以让任何人为之疯狂的美金,也没有看那份沉重的名单,只是将一瓶标签磨损的威士忌和两个缺了口的搪瓷杯重重地顿在桌上,发出“砰”的一声闷响。

“我们的人,都安葬好了。”他的声音沙哑,仿佛被沙漠的烈风打磨过,带着无法掩饰的疲惫与悲怆,“每一个,都朝着家的方向。”

我沉默着,拿起酒瓶,给他倒了半杯,也给自己倒了半杯。琥珀色的液体在杯中晃荡,映出灯火的碎影。

他仰头灌下一大口,喉结滚动,然后用手背抹了抹嘴,眼中燃烧起复仇的火焰。“现在,该谈谈怎么把优素福那个混蛋弄回来了。还有,怎么让戴维和那个该死的法国佬,为这七十四个弟兄陪葬!”

这是最直接、最原始的冲动,是战士的本能。我理解他,感同身受,但我不能同意他。

我端起酒杯,辛辣的液体滑过喉咙,像一条火线,暂时驱散了盘踞在心底的寒意。我需要这份灼热来保持绝对的清醒。

“将军,”我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足以让帐篷里狂热的气氛冷却下来,“复仇是一道需要精心烹饪的菜肴,讲究火候与时机。现在动手,我们会被活活噎死。”

“我们有钱了!有新的武器!”奥马尔的情绪被我的冷静点燃,他猛地一拍桌上的钱箱,沉闷的响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弟兄们的血还没干,士气正高!为什么不打?难道你想让他们的血白流吗?”

“他们的血,一滴都不会白流。”我直视着他那双因愤怒而布满血丝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正因为如此,我们才不能冲动。皮埃尔正在等我们去打,他刚经历了一场奇耻大辱,像一头被拔了牙的狮子,正憋着一股火要撕碎我们。他手下的‘阿尔法’小队虽然撤了,但他本人还在戴维的营地里。我敢肯定,他已经升级了戴维的防御体系,补充了更先进的武器,甚至可能部署了我们无法想象的电子战设备。他把戴维的营地变成了一个巨大的陷阱,就等着我们这些愤怒的复仇者一头撞上去,好一雪前耻。现在发动总攻,就是一场单纯的消耗战,我们会把这箱子钱,连同更多人的命,一起填进那个他为我们挖好的无底洞。”

奥马尔的呼吸变得粗重,胸膛剧烈起伏。他虽然暴躁,但绝不愚蠢,多年的战场经验让他明白,我说的是残酷的现实。他攥紧的拳头缓缓松开,颓然地坐回椅子上。

“那你说怎么办?难道就这么算了?眼睁睁地看着他们躲在乌龟壳里?”他不甘地低吼,声音里充满了无力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