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卡车,开始缓缓地、坚定地,驶向那条通往谷外的、唯一的道路。
车窗外,族人们的身影在迅速后退。阿奇娅的哭声,巴颂酋长的呼唤,莉亚那复杂的眼神,都逐渐被甩在了身后,最终被笼罩山谷的浓雾所吞没。
当我驾驶着皮卡,彻底驶出那片被木屋和人群占据的聚居地,行驶在常年被迷雾笼罩的谷中密林时,一种恍如隔世的错觉,油然而生。
这短短的五天,像一场光怪陆离、荒诞不经的梦。
我从一个被追杀的、濒死的“疯狗”,摇身一变,成为了一个与世隔绝的原始部落的“神使”。我用现代科学的知识,包装成一个个“神迹”,用精心编织的谎言,塑造了自己的神性。我封印了“恶灵”,找回了“圣物”,拒绝了“献祭”,并最终,与这个部落,签订了一份只属于我林浩然的、用生存与未来做抵押的秘密契约。
这一切,真实吗?
车轮碾过湿滑的藤蔓,发出“咯吱”的声响。浓雾在车窗外变幻着各种形状,巨大的树冠在雾气中如同沉默的巨人,投下压抑的阴影。周围安静得只能听到引擎的轰鸣和昆虫隐秘的嘶鸣。
我的目光,落在了副驾驶座上。
那里,静静地躺着一个被防水布和兽皮包裹得严严实实的、沉重的箱子。那里面,是这趟九死一生的旅程,最初也是最终的目标——那台价值连城的探矿仪。它的存在,冰冷而坚硬,无声地诉说着这并非梦境。
我又通过后视镜,看了一眼后车厢。
塔卡和他的猎手们,在颠簸的车厢里稳如磐石。他们一言不发,锐利的眼神警惕地扫视着周围丛林里的任何风吹草动。他们就像一群蛰伏的猎豹,沉默,却充满了致命的力量。他们那一张张坚毅而冷酷的脸,以及身上散发出的、与这片丛林融为一体的原始气息,都在告诉我——这一切,都是真的。
我不再是孤身一人了。
这个念头,像一道闪电,划破了我心中所有的迷茫与虚幻。
在过去,无论是面对仇家铺天盖地的追杀,还是在这片非洲大陆上艰难求生,我始终都只是一匹独狼。我能依靠的,只有我自己扭曲的智慧、狠辣的手段,以及那份被仇恨之火淬炼得坚不可摧的意志。
但现在,不一样了。
当我冲破山谷尽头那道宛如天然屏障般的浓雾,当非洲那灼热、刺眼、却又充满了无限生机的阳光,毫无保留地倾泻在我身上时,我下意识地眯起了眼睛。那久违的、几乎要将皮肤灼伤的热浪,将我从那场五天的“神使之梦”里,彻底唤醒。
我回头,最后看了一眼那片依旧被迷雾笼罩的山谷入口。那里,是我计划的起点,是我在这片血腥土地上,埋下的第一颗、也是最重要的一颗棋子。
而我的身后,车厢里的那十一个沉默的战士,就是我手中握住的第一把、真正意义上的、只听从我一人号令的……利刃。
他们不属于任何军阀,不效忠任何势力,他们不懂什么国家大义,也不在乎金钱利益。他们只信奉那个将他们从恐惧中拯救出来、并承诺给他们未来的“神使”。他们的忠诚,原始、纯粹,且坚不可摧。
在这片血腥与混乱的土地上,我,林浩然,终于有了第一批,真正属于我自己的……班底。
鬣狗,终于亮出了它的獠牙,并且,拥有了第一批追随自己的狼群。
我的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冰冷的、充满了野心的笑容。我猛地一踩油门,皮卡车发出一声咆哮,朝着“华夏饭店”的方向,绝尘而去。
是时候,回去跟那些“文明人”,好好谈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