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当山脚下的迎宾道院,古木参天,环境清幽。傍晚时分,夕阳的余晖透过雕花木窗,在铺着青砖的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檀香和山间草木的清气,偶尔传来远处大殿隐约的钟声,更添几分幽静。
张三丰与何影姿被安置在一处独立的客舍。何影姿正在里间调息,巩固今日登山时感悟到的一丝凛然剑意。张三丰则坐在外间的太师椅上,手边放着一杯清茶,水汽袅袅,他目光沉静,似乎在聆听这古老山岳的呼吸,神识则如无形的蛛网,细致地感知着武当山不同于京城的独特气脉流动——这里灵气更为活跃,但也似乎被一层无形的躁动与晦涩所笼罩。
道院执事云清道长亲自送来素斋,态度恭敬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他安排好食宿,并未过多打扰,只是委婉提及掌门清虚道长明日将在紫霄宫正式接待,便躬身退去。
就在云清离开后不久,客舍院门外传来了轻微的脚步声和低语。很快,一名穿着道袍的年轻道士引着两人走了进来。前面是一位精神矍铄、穿着中式对襟褂子的老者,正是叶文渊。他身后跟着一位金发碧眼、穿着剪裁合体深色西装、气质优雅中带着一丝神秘阴郁的外国男子,手中捧着一个约一尺见方的黑色木盒,盒子上雕刻着繁复的荆棘与玫瑰图案,在夕阳余晖下泛着幽暗的光泽。
“周小友,冒昧打扰了。”叶文渊笑容满面,声音洪亮,带着文人特有的热情,“听闻你来了武当,老朽恰好也在附近访友,便厚颜前来一见。这位是威廉·范·海辛先生,他对东方文化,尤其是玄门道法,仰慕已久,特地托我引荐,想与周小友结识一番。”
威廉上前一步,右手抚胸,行了一个标准的西方贵族礼节,动作优雅无可挑剔,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混合着尊敬与好奇的笑容,用流利的中文说道:“尊敬的周先生,久仰大名。鄙人威廉,来自一个致力于研究与保护古老遗产的基金会。得知先生在此,特备薄礼,聊表敬意,还望先生不吝赐教。”他的声音低沉悦耳,带着一种奇异的磁性,眼神坦诚,仿佛毫无心机。
张三丰目光平静地扫过威廉,最后落在他手中那个散发着微弱但清晰的黑暗与死亡气息的木盒上。他并未起身,只是微微抬手示意:“叶老,威廉先生,请坐。”
叶文渊哈哈一笑,自来熟地坐在旁边的椅子上,威廉则显得更为拘谨一些,将木盒轻轻放在张三丰旁边的茶几上,然后才优雅落座,腰背挺直,双手交叠置于膝上,显得教养极佳。
“周小友,京城一别,你可是又做下了好大的事情啊!”叶文渊压低声音,脸上带着感慨与钦佩,“虽然外面没什么风声,但我们这些老家伙多少能感觉到些不同,这几天浑身舒泰,连我这老胳膊老腿都轻快了不少!真是功德无量!”
张三丰淡然一笑:“叶老过誉,机缘巧合而已。”
威廉适时接过话头,目光真诚地看向周辰你;:“周先生过谦了。我们基金会虽然远在西方,但也一直关注着东西方古老力量的平衡。京城那股盘踞已久的阴暗力量被连根拔起,实在是令人振奋的壮举。这让我们更加确信,周先生是拥有大智慧、大能力之人。”他轻轻将木盒向周辰的方向推了推,“此物,是我们基金会在一次探索中世纪古堡遗迹时偶然所得,据考证可能与某位失踪的圣殿骑士团大师有关,蕴含着我们无法理解的神秘力量。放在我们手中,无异于明珠蒙尘,唯有赠予周先生这般人物,或许才能探究出其真正的价值。”
木盒靠近,那股阴冷、死寂,却又带着某种被束缚的狂暴力量的气息更加明显。周辰甚至能“听”到盒内之物散发出的、无数怨魂被囚禁压缩后发出的无声尖啸。这绝非什么圣殿骑士的遗物,而是一件被高等黑暗法术封印、用以承载强大负能量的邪恶容器,其内部禁锢的黑暗生物灵体,一旦释放,足以瞬间吞噬一个村庄的生灵。
张三丰神色不变,甚至没有去看那木盒,目光直接落在威廉那双看似真诚的蓝眼睛上,语气平和,却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穿透力:“威廉先生有心了。此物历史,怕非圣殿骑士,而是与十三世纪匈牙利的那位‘血浴女伯爵’伊丽莎白·巴托里渊源更深。以处女之血沐浴,妄图永葆青春,其怨念与临死前的诅咒,混合了某种地狱犬的残魂,被高阶黑巫师封存于此。倒是件……难得的‘凶器’。”
威廉脸上的笑容瞬间僵硬,瞳孔微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交叠的双手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他内心掀起了惊涛骇浪,这盒子的真正来历是黑暗议会的最高机密之一,他本以为凭借东方面孔和精心准备的说辞可以轻易蒙混过关,借此与这位强者搭上关系,却没料到对方竟然一眼就看穿了本质,甚至连具体细节都如数家珍!这种无所不知的洞察力,让他感到一股寒意从脊椎升起。
叶文渊虽然听不懂什么女伯爵、地狱犬,但看威廉骤变的脸色和周辰淡然的语气,也明白这礼物恐怕不是什么好东西,脸上不由得露出尴尬和一丝不悦,感觉自己似乎被这洋人利用了。
张三丰将两人的反应尽收眼底,继续缓缓说道:“此物煞气冲天,怨念缠结,于我而言,不过是一件需要费些手脚净化的顽石。不过……”他话锋一转,目光依旧平静地看着威廉,“贵组织若真有诚意交流,不妨换个方式。东西方道殊,然‘道’之本身,并无国界。若他日,贵组织在涉及此界安危、对抗某些……真正来自天外的威胁时,能秉持中立,或提供些许便利,这份情谊,周某会记下。”
他没有接受这份充满算计和试探的“礼物”,但也未完全拒绝接触,而是划下了一条清晰的底线,并提出了未来的可能性。这既展现了碾压级的见识,也留下了转圜的余地,显得高深莫测。
威廉迅速调整心态,强行压下心中的震惊,脸上重新堆起恭敬的笑容,只是那笑容底下多了几分真正的忌惮:“周先生慧眼如炬,学识渊博,令人叹服。是在下冒昧了,竟想以这等污秽之物玷污先生法眼。先生的话,威廉铭记于心,定会如实转达。期待日后能有真正与先生平等交流、共谋大事的机会。”他站起身,再次抚胸行礼,这一次,姿态比刚才更加谦卑。
叶文渊也连忙起身打圆场,心里却对周辰更加佩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