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旧挽着何四郎胳膊、却已悄然放松了力道的苏锦。
几乎是不约而同地,在无人注意的角度,极其轻微地地吐出了一口憋了许久的浊气。
阳光洒在前方的道路上,明亮而有些刺眼。
而从此刻起,前路虽未知,却意味着新生。
他们不再是组织的利器“白枭”与“青雀”,只是何明风大人的护卫,白玉兰与苏锦。
……
车轮碾过北方平原的黄土官道,发出单调而规律的辘辘声。
离京已有数日,途经涿州、保定,一路皆是坦途,风光与京畿并无太大差异。
何明风起初还时常掀开车帘,眺望窗外渐次南移的景致,心中感慨山河辽阔。
但连日奔波之下,那份初离京城的复杂心绪,也渐渐被旅途的疲惫所取代。
何四郎倒是兴致勃勃,与张龙赵虎轮番驾车,时不时指着路边的牛马庄稼问东问西。
不知道走了多久,这日午后,空气中隐隐传来潮湿的水汽,远处传来闷雷般的轰鸣。
何四郎兴奋地喊道:“小五!听到水声了!前面应该就是黄河了!”
何明风精神一振,探身望去。
果然,不多时,一条浑浊泛黄、望不见对岸的巨流,如同沉睡的黄色巨龙,横亘在天地之间。
岸边人声鼎沸,车马辚辚,汇聚成一个巨大的渡口集市。
然而,靠近之后,众人却察觉到此地气氛有些异样。
渡口空地中央,搭建起了一座简陋的木台,上面插着各色旌旗,摆放着猪头、羊头等祭品。
几个穿着怪异、脸上涂着油彩的巫觋正围着篝火跳跃、念念有词。
空气中弥漫着燃烧香料和牲畜血液的混合气味。
许多等待渡河的旅客、商贩聚集在周围,脸上并非参与庆典的喜悦,而是交织着焦虑与一丝隐忍的愤怒。
“这是在做什么?”
何明风微微蹙眉。
张龙前去打听,很快回来,面色有些不好看:“大人,说是本地正在举行‘祭河神’大典,祈求风平浪静。”
“可……可那主持祭祀的里正和几个凶悍汉子,正挨个向等待渡河的人强收‘祭河钱’。”
“说是心不诚者,河神降罪,便不得渡河。”
“强收钱款?”
何明风脸色沉了下来。
他目光扫去,果然看见几个衙役打扮的人和一个满脸横肉、敞着怀的彪形大汉。
正带着几个帮闲,挨个摊位、挨个行人地索要钱财。
那大汉声若洪钟,眼神凶狠,显然便是张龙口中的恶霸,名唤周虎。
遇到稍有迟疑或面露难色的,周虎便一把推搡过去,言语粗鄙,其手下则趁机抢夺行李货物,美其名曰“抵作香火钱”。
旁边的里正,一个留着山羊胡、眼神闪烁的干瘦男子,只是捧着账簿记录,对周虎的暴行视若无睹,显然早已勾结在一起。
没想到竟有人以鬼神之名,行勒索之实。
何明风心中隐隐涌起一股怒气。
他虽知地方胥吏或有盘剥,却没想到在这黄河渡口,竟敢如此明目张胆。
就在这时,前面忽然推搡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