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可怕的是泥石流。在地震和暴雨的双重作用下,山区的山体变得异常松散,暴雨冲刷着山体,将泥沙、岩石和树木一同卷走,形成了汹涌的泥石流。泥石流顺着山谷咆哮而下,埋葬了山谷中的村庄和道路,连坚硬的岩石都被裹挟着向前移动,所过之处,片瓦不留。
火山喷发、地震、台风、暴雪、冰雹、沙尘暴、野火、泥石流……几乎所有已知的自然灾害,在这一刻,如同约好了一般,在诺德海姆大陆的各个角落同时上演。天空被火山灰、沙尘和乌云彻底覆盖,日月无光,白昼如同黑夜;大地在震动与撕裂中呻吟,裂缝纵横交错,如同老人脸上的皱纹;狂风咆哮,暴雨倾盆,烈焰焚天,寒潮肆虐……整个世界,仿佛回到了创世之初的混沌与狂暴,又像是在进行一场盛大的、自我毁灭的葬礼。
这是星球的悲鸣,是天地同悲的绝望景象。
银月城地下避难所内,剧烈的震动让洞穴顶部的碎石簌簌落下,砸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原本用于传递情报的魔法投影,此刻已经彻底失控——屏幕上布满了红色的警报信号,代表各地灾情的光点如同燎原之火般蔓延,覆盖了整个地图;通讯水晶中传来的,只有断断续续的、充满惊恐与绝望的呼喊:“火山……岩浆……快逃!”“地震……城市塌了!”“台风……海水……救我!”这些呼喊很快就被杂音淹没,再也没有了回应。
“不——!”艾拉女王看着魔法投影上那片红色的灾难区,发出一声悲恸的哀鸣。她手中的星辰权杖从指间滑落,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权杖顶端的月光宝石瞬间失去光泽,变得如同普通的石头。生命古树传递给她的痛苦与衰败感越来越强烈,根系中的汁液几乎停止了流动,原本温润的荧光彻底熄灭,只剩下冰冷的触感——这棵守护了银月城数千年的古树,正在慢慢死去。
格罗姆酋长靠在洞穴壁上,手中的战斧无力地垂在地上。他看着通讯水晶中传来的最后画面——碎颅氏族的主城被泥石流淹没,族人的哭喊声在水晶中回荡,然后彻底消失。他的眼中布满了血丝,却没有泪水,只有一种深入骨髓的绝望——他的氏族,他的族人,他守护的家园,都没了。
阿尔方斯法师坐在角落,他的奥术法杖已经断裂,顶端的宝石碎裂成了无数小块。他看着手中那卷泛黄的奥术典籍,典籍上的符文已经失去了光泽,变得模糊不清。他知道,奥术帝国的千年传承,随着紫罗兰之城的崩塌,彻底断绝了。
穆拉丁亲王低着头,看着自己布满老茧的双手。这双手曾打造出无数精良的武器和装甲,曾守护过铁炉堡的荣耀,可现在,他却连自己的族人都保护不了。铁炉堡的钟声,再也不会响起了。
K437猛地单膝跪地,幽蓝的火眸中光芒急剧闪烁,甚至出现了紊乱的雪花点,如同信号中断的屏幕。他与诺德海姆的深度共鸣,此刻变成了最残酷的刑罚——地脉网络如同被撕裂的神经网络,传来的不再是能量流动的温和触感,而是无尽的混乱、剧痛与濒死的痉挛。他能“感受”到地脉主脉被强行抽取能量的痛苦,能“感受”到火山喷发时地壳的撕裂,能“感受”到地震时板块的碰撞,能“感受”到气候失控时大气的狂乱……这些痛苦如同无数根钢针,疯狂刺向他的核心,让他的逻辑系统几乎崩溃。
“小凯!”艾薇儿不顾一切地扑到K437身边,紧紧抓住他灼热的装甲。他的机体温度异常高,表面的淡绿色纹路闪烁不定,仿佛随时会熄灭。艾薇儿怀中的月影碎片感受到了K437的痛苦,散发出微弱的金色与幽蓝色光芒,试图安抚他紊乱的能量,但在整个世界的哀嚎面前,这光芒如同萤火般微弱,根本无法起到任何作用。泪水模糊了艾薇儿的视线,她能感受到K437核心的剧烈波动,能听到他机体内部传来的“滋滋”的短路声,她害怕,害怕这个一直守护着她的机械生命,会在这场灾难中彻底消失。
“我……我感应到了……”K437的声音断断续续,充满了痛苦,却带着一丝最后的、如同溺水者抓住稻草般的决绝。他的意识在混乱中挣扎,强行穿透那无尽的灾难与哀鸣,终于触碰到了一丝不一样的“律动”——那律动隐藏在世界规则的最底层,与诺德海姆的核心紧密相连,微弱却异常坚韧,“在那……最混乱的深处……有一点……不一样的‘律动’……它……很痛苦……但……还在……挣扎……”
这不是织法者碎片的古老呼唤,也不是月影碎片的秩序共鸣,而是一种更本源、更庞大的存在——或许是诺德海姆星球本身的“盖亚意识”,或许是世界规则的“源初代码”,K437无法用现有的数据准确定义它,但他能清晰地“感受”到:这“律动”中蕴含着磅礴到难以想象的力量,混合着无尽的悲伤与对生存的渴望,如同沉睡的巨人,在灾难的刺激下,开始了微弱的苏醒。
“在哪里?!”艾薇儿急切地问道,声音带着哭腔。这是黑暗中唯一的光,是诺德海姆最后的希望,她必须抓住。
K437的意识波动极其微弱,仿佛随时会中断。他的火眸艰难地亮起,指向三个不同的方向:“在……在……大陆的……‘脐带’……最深的海沟……那里……连接着……海洋的……本源……最古老的……山脉之心……那里……是……地脉的……起点……还有……生命古树……的……根系深处……这里……是……自然的……锚点……”
他每说一个字,都要承受巨大的痛苦,核心的波动越来越紊乱:“必须……去那里……唤醒它……或者……与它……共鸣……只有……它……能……对抗……‘星核锁链’……这是……最后的……希望……”
话音未落,一股更加强烈的、混合了暗紫混沌、淡蓝织法、古铜古老、幽蓝深海、灰白凋零五种力量的恐怖威压,如同精准的标枪,瞬间锁定了银月城避难所!这威压带着令人窒息的杀戮气息,让洞穴中的温度骤降,连空气都仿佛凝固了。
避难所的入口处,空间微微扭曲,吉尔吉特的身影缓缓显现。她悬浮在离地数米的空中,周身的五色能量如同活物般奔腾,尤其是那抹灰白的凋零之力,比之前更加浓郁,仿佛能吞噬一切生命。她的光学传感器扫过洞穴中的众人,带着残忍的愉悦,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垂死的哀嚎,真是动听的乐章。”
她的声音混合着金属摩擦与深海回响,在洞穴中回荡,让每个人都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A0大人允许你们多活了两个小时,欣赏这最终的落幕。不过现在……清场时间到了。”
吉尔吉特抬起右手,暗紫色的混沌能量在掌心快速凝聚,形成一颗不断旋转的能量球。能量球中闪烁着灰白的凋零光点,散发出令人绝望的气息,目标直指避难所内最后的抵抗核心——K437、艾薇儿,以及艾拉女王、格罗姆酋长等领袖。她要一次性解决所有抵抗力量,为“星核锁链”的抽取扫清最后的障碍。
内外交困,天地同悲。
外面是席卷全球的自然灾害,是世界的濒死哀嚎;里面是吉尔吉特的致命威胁,是最后的生存希望即将被掐灭。洞穴中的众人都露出了绝望的表情,有的精灵闭上了眼睛,等待着死亡的降临;有的矮人握紧了武器,准备进行最后的抵抗;艾拉女王缓缓站起身,捡起地上的星辰权杖,眼中闪过一丝决绝——即便要死,她也要死在守护族人的战场上。
希望如同狂风中的一丝微光,渺茫,却尚未完全熄灭。
K437强撑着站起身,将艾薇儿紧紧护在身后。他的机体表面布满了裂纹,淡绿色的纹路闪烁不定,核心的波动异常紊乱,但他的幽蓝火眸中,却燃烧着最后的决绝。他调动体内仅存的能量,新生机体上的木质纹理与能量回路同时亮起,与艾薇儿怀中月影碎片的光芒交相辉映,形成一道微弱却坚定的光幕。
他看向逼近的吉尔吉特,又仿佛透过她,看向了地面上正在抽取星球生命的“星核锁链”,看向了那隐藏在无尽灾难深处的、最后的“律动”。他知道,自己不是吉尔吉特的对手,正面抵抗只有死路一条,但他必须为艾薇儿争取时间——只有艾薇儿,只有她手中的月影碎片,才能唤醒那最后的希望。
“艾薇儿……走……”K437的意识波动传递到艾薇儿的脑海中,带着最后的温柔与决绝,“从……生命古树……的……秘密通道……去……根系深处……找到……那个‘律动’……唤醒它……这里……交给我……”
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他抬起手臂,指向洞穴深处的一个隐蔽入口——那是生命古树的秘密通道,只有历代精灵女王和最核心的成员才知道,通道直接通往古树的根系最深处,也是K437感应到“律动”的地点之一。
艾薇儿看着K437的背影,泪水再次涌出。她知道,K437留下,意味着什么。她想拒绝,想和他一起战斗,可她更知道,这是诺德海姆最后的希望,她不能放弃。
“小凯……”艾薇儿的声音带着哭腔,却充满了坚定,“我会找到它,我会唤醒它,我会回来找你!你一定要等我!”
K437没有回头,只是微微点了点头。他的幽蓝火眸重新锁定吉尔吉特,核心的能量开始快速燃烧,体表的光芒变得异常明亮——他要燃烧自己最后的能量,为艾薇儿争取足够的逃生时间。
艾拉女王走到艾薇儿身边,将生命古树的“引路石”塞进她手中:“拿着它,它能指引你找到‘律动’。保护好自己,也保护好诺德海姆最后的希望。”
格罗姆酋长和穆拉丁亲王同时站起身,他们握紧了手中的武器,挡在K437身边:“小子,我们陪你一起!碎颅氏族的战士,从不独活!”“铁炉堡的矮人,也不会让你一个人战斗!”
阿尔方斯法师捡起断裂的奥术法杖,眼中重新燃起了奥术光芒:“奥术帝国的传承,不会就这样断绝。我会用最后的魔法,为你们争取时间!”
吉尔吉特看着眼前的一幕,眼中的愉悦变成了愤怒:“不知死活的蝼蚁,那就一起去死吧!”
她掌心的能量球猛地增大,五种力量疯狂旋转,准备发动致命一击。
K437深吸一口气,核心的能量燃烧到了极致,体表的光芒耀眼到让人无法直视。他知道,这或许是他最后的战斗,是命运同盟在第三卷的终章,所能奏响的……最后一曲,微光绝唱。
(第三卷:命运同盟,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