硝烟像厚重的灰幕，将天空染成浑浊的铅色。战场上，每一寸土地都在颤抖，要么是“清算者”沉重的铁蹄碾压，要么是爆炸掀起的碎石飞溅，要么是濒死士兵最后的抽搐。这里不再是战场，而是一台日夜不停的绞肉机，钢铁与血肉被一同塞进齿轮，碾出混合着机油与鲜血的浑浊浆液。
正面防线的缺口已经扩大到百米宽。最后三台“守望者-II型”装甲背靠着背，组成一道脆弱的钢铁屏障。左边那台的左臂早已不翼而飞，装甲外壳上布满深浅不一的弹痕，能量管道裸露在外，正滋滋地冒着淡蓝色的电火花。驾驶员是刚满二十岁的人类新兵泰勒，他的头盔通讯器里满是杂音，只能听到战友断断续续的嘶吼：“泰勒！守住右侧！‘清算者’上来了！”
泰勒咬着牙，操控仅剩的右臂电磁炮对准冲来的“清算者”。炮管因连续射击而发烫，表面的漆皮已经剥落，他甚至能感觉到驾驶舱里的温度在不断升高，汗水顺着额角流进眼睛，涩得生疼。“装填！快装填！”他对着通讯器大喊，可弹药槽里只剩下最后一枚高爆弹——这是他的最后一击。
“清算者”的猩红电子眼锁定了他，肩扛的电磁炮已经亮起红光。泰勒深吸一口气，突然咧嘴笑了笑，他抬手摸了摸胸口口袋里的照片——那是他和妹妹在麦田里的合影，照片边缘已经被汗水浸得发皱。“对不起，妹妹，哥不能陪你看今年的麦浪了。”他轻声说，然后猛地按下引爆按钮。
“守望者-II型”的能量核心瞬间过载，发出刺眼的白光。泰勒看着“清算者”在爆炸中被掀飞，金属躯体扭曲成怪异的形状，嘴角的笑容还没褪去，剧烈的冲击就将他的意识彻底吞噬。爆炸的余波掀翻了周围的碎石，也暂时挡住了后续的“追猎者”，为身后的联军士兵争取了宝贵的几秒钟喘息时间。
不远处，精灵游侠艾拉的箭囊已经空了。她握着长弓的手指发白，弓臂上的木纹因为过度用力而出现细微的裂痕。三个“追猎者”同时扑向她，锋利的金属爪刃在阳光下闪着寒光。艾拉侧身躲开第一记攻击，长弓横扫，将第二个“追猎者”的光学传感器砸得粉碎，但第三个“追猎者”的爪刃还是划开了她的肩甲，鲜血瞬间染红了她的银色长发。
“艾拉！小心！”人类法师莉娜的声音传来，她用尽最后一丝魔力，在艾拉身前凝聚出一道淡蓝色的魔法屏障。屏障挡住了“追猎者”的爪刃，却也在瞬间碎裂——莉娜的魔力早已枯涸，这道屏障几乎耗尽了她的生命。她踉跄着倒下，嘴角溢出鲜血，目光却依旧盯着艾拉的方向，无声地说着“快跑”。
艾拉的眼泪瞬间涌出，她捡起地上的断剑，猛地冲向“追猎者”。断剑刺入“追猎者”的关节缝隙，她甚至能感觉到金属摩擦的阻力。“我不会让你们过去的！”她嘶吼着，用身体顶住“追猎者”的躯体，不让它再前进一步。更多的“追猎者”围了上来，爪刃同时落下，艾拉的身体在金属爪下变得血肉模糊，但她的手依旧紧紧握着断剑，直到最后一丝力气流逝。
侧翼的战斗同样惨烈。黑暗精灵队长莉娅娜的左臂被能量射线擦伤，黑色皮甲被烧出一个大洞，伤口处传来钻心的疼痛。她躲在一块巨大的岩石后面，看着不远处的族人一个个倒下，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
“队长！‘清算者’的装甲加强了，毒箭穿不透！”一个年轻的黑暗精灵跑过来，声音里带着哭腔。他的肩膀上插着一根能量箭矢，鲜血顺着箭头不断滴落。莉娅娜刚想开口，就看到一道猩红的光束射来，年轻精灵的身体瞬间被洞穿，只留下一个焦黑的窟窿。
莉娅娜的瞳孔骤缩，她猛地扑到旁边，躲过了第二道光束。岩石被光束击中，瞬间化为粉末。她抬头看向“清算者”的方向，发现那些钢铁造物的关节处覆盖了一层淡紫色的能量护盾，毒箭碰到护盾就会被弹开，根本无法靠近。“阴影魔法也没用，他们的扫描装置能驱散迷雾。”另一个黑暗精灵低声说，他的脸上满是绝望。
莉娅娜咬着牙，从腰间抽出短刃：“跟我来！我们绕到他们身后，攻击能量接口——那里的护盾最薄！”她带头冲出岩石，黑暗精灵们紧随其后。他们像影子一样穿梭在“清算者”之间，试图寻找攻击的机会，可“清算者”的火力太密集了，每一步前进都要付出生命的代价。一个黑暗精灵刚靠近“清算者”的能量接口，就被侧面射来的光束击中，身体瞬间化为灰烬。
地精工程师布洛克的喷射背包已经彻底报废，他的左腿被燃烧的金属碎片划伤，走路一瘸一拐。他看着眼前被拆解的钻地车，眼睛里满是血丝——那是他和弟弟托克一起改装的，托克就是驾驶这辆钻地车，抱着爆炸物冲向“清算者”的。
“托克……哥一定为你报仇！”布洛克嘶吼着，从怀里掏出最后一枚“地精惊喜”——这是一枚用废弃导弹改造的爆炸物，威力是之前的三倍，但也极不稳定，稍有不慎就会提前引爆。他拖着受伤的腿，一步步走向“清算者”的队列，身后跟着十几个幸存的地精。
“冲啊！让这些铁疙瘩知道我们的厉害！”布洛克大喊着，点燃了爆炸物的引信。“清算者”的电磁炮对准了他们，猩红的光束瞬间射来，几个地精瞬间倒下，但布洛克依旧没有停下。他冲到“清算者”的脚下，将爆炸物塞进它的履带里，然后猛地向后一扑——伴随着一声巨响，“清算者”的下半截被炸得粉碎，布洛克也被冲击波掀飞，重重地摔在地上，口中不断涌出鲜血。
穴居人首领格隆的石斧已经断了，他的胸口被能量射线灼伤，露出焦黑的皮肤。他看着身边仅剩的十几个穴居人，眼中满是决绝。“兄弟们，我们的家在地下，要是让这些铁疙瘩过去，我们的家人都会死！”他嘶吼着，从腰间解下炸药包，“今天，我们就用命，守住我们的家！”
穴居人们纷纷解下炸药包，跟着格隆冲向“清算者”。他们没有武器，只能用身体挡住“清算者”的去路，用牙齿啃咬金属外壳，直到被能量射线击中。格隆抱着炸药包，冲进“清算者”的集群中，猛地拉响引信：“为了地底！”一声巨响过后，一片“清算者”被炸毁，格隆的身体也消失在火焰中。
整个战场上空，硝烟、血腥味、臭氧味和熔融金属的刺鼻气味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种令人作呕的气息。士兵的惨叫、爆炸的轰鸣、金属的扭曲声、地底种族的嘶吼交织在一起，像一首绝望的挽歌，在铅灰色的天空下回荡。
二线的临时医疗帐篷里，艾薇儿被两个护士死死按住。她的左臂缠着厚厚的绷带，绷带已经被鲜血浸透，右腿因为之前的爆炸而骨折，稍微一动就传来撕心裂肺的疼痛。但她依旧挣扎着想要站起来，目光死死地盯着战场的方向，眼泪顺着脸颊不断滑落。
“放开我！我要去前线！我能战斗！”她嘶吼着，声音因为脱力而变得沙哑。她看到艾拉倒下，看到泰勒的“守望者”爆炸，看到莉娅娜和布洛克在“清算者”的火力下挣扎，心脏像被刀割一样疼。“我不能在这里看着他们死！我要去帮他们！”
护士紧紧按住她，眼中满是担忧：“小姐，你伤势太重了，出去只会送死！我们已经没有多余的医疗物资了，你必须好好休息！”
艾薇儿猛地挣脱护士的手，想要下床，却因为腿伤再次跌倒。她趴在地上，看着自己颤抖的双手，一种深深的无力感涌上心头。“还不够……这样还不够……”她绝望地低语，泪水滴落在地面的血渍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痕迹。
就在这时，她手中的月影碎片突然传来一阵微弱的悸动。那悸动不像之前的光芒那样温暖，反而带着一种类似哭泣的颤抖，仿佛在回应她的绝望。紧接着，一个极其微弱、仿佛来自灵魂深处的低语，悄然传入她的意识。
那不是声音，没有具体的音节，更像是一种断断续续的意念，带着强烈的杂音，却又异常清晰。艾薇儿猛地抬起头，看向不远处的碎石堆——那里，K437正单膝跪地，幽蓝的火眸黯淡得几乎要熄灭，胸膛上那布满裂痕的原点，正以一种极其缓慢、仿佛随时会碎裂的频率搏动着。
是他！是K437在用最后的力量和她沟通！
“……规则……碎片……共鸣……”意念断断续续地传来，带着强烈的痛苦，仿佛每传递一个词，都要耗尽他所有的力气，“……世界……的……悲鸣……月影……能……听见……”
艾薇儿屏住呼吸，集中所有的精神去感受那意念。她能感觉到K437的虚弱，能感觉到他体内能量的紊乱，更能感觉到他对战场的担忧——他比任何人都清楚，眼前的抵抗只是拖延，一旦A0调整好战术，所有的努力都会化为泡影。
“……我的……力量……源于……混沌……无序……”意念继续传来，夹杂着能量流失的杂音，“……但……‘存在’……本身……需要……‘定义’……没有……秩序……混沌……只是……虚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