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着两位老人被海风与火焰刻满痕迹的脸,沉默了几秒,仿佛在确认他们是否在问问题,声音轻得像海风:“呼吸就好。”(\"Jt breathe.\")
就这么简单?!
杰克和托尼愣在原地,脸上写满了错愕,仿佛期待某种深奥的哲理或神秘的咒语,却只得到了一个近乎本能的答案。
然而,几秒之后,那种错愕慢慢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层次的、豁然开朗的明悟。
他们脸上的皱纹似乎都舒展了些许。两人没有说话,只是极其郑重地、近乎虔诚地,向着女孩深深鞠了一躬。
然后,他们转过身,失神般地、却又目标明确地沿着清晨空旷的沙滩缓缓走去,背影融入越来越亮的晨光之中,仿佛要去迎接某种新生。
一直暗中观察的冲浪教练们按捺不住好奇,追了上去,拦在他们面前。
“嘿!杰克,托尼!她跟你们说了什么?到底是什么秘密?”
杰克停下脚步,目光没有聚焦在教练身上,而是越过他们,望向远处那浩瀚无垠、正被朝阳点燃的海平面,他的眼神变得悠远而平静。
“我们问大师…当等待一生的东西即将到来时,该做什么…”
他顿了顿,仿佛在回味那几个字的重量,然后缓缓重复:“‘深呼吸’,大师说…呼吸就好。”
教练们面面相觑,不明所以。这算什么答案?这能解决什么问题?
这时,托尼转过头,看着这些比他年轻许多、或许还在为某个比赛的名次或某个浪头的高低而焦虑的后辈们,脸上露出一个温和而通透的笑容。
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奇异的说服力:
“她教会我们…等待。”
“等待一生只有一次的最完美浪头打过来那样去等待——它可能不会太大,也不会太小,但它到来的那一刻,你会知道就是它。”
“人生的胜负没那么重要,但求尽心尽力,问心无愧。”
话音落下,一阵沉默在晨风中蔓延。
教练们不再追问。他们脸上的嬉笑和好奇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的沉思。
有人想起了自己错过的某个重要浪头,有人想起了离异的妻子和疏远的孩子,有人想起了年少时炽热却早已遗忘的梦想,有人只是单纯地被那种平静的力量所触动。
那些或悲催、或平凡、或曾有过短暂耀眼的时刻,在此刻似乎都被那简单的话语重新洗礼了一遍。
不知是谁第一个转身,走向那个已经背起吉他、准备离开的神秘少女。
然后是一个,又一个…最后,所有听到这番话的教练、甚至一些早起的冲浪者,都自发地走到女孩面前。
没有喧哗,没有议论。他们只是如同杰克和托尼一样,怀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敬意和感激,向着这个他们曾视为“怪人”、“酷刑女”的女孩,深深地、整齐地鞠了一躬。
女孩看着眼前这群鞠躬的人,脸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只是微微颔首,算是回礼,然后继续弹着吉他唱歌。
但从那一天起,某种变化在皇港区的冲浪者社群中悄然发生。
杰克和托尼那晚的经历如同一个隐秘的传说,在口耳相传中染上了神话般的色彩。
凝视火焰不再是一种惩罚或怪癖,而逐渐演变成一种独属于伦敦皇港区冲浪手们的神秘仪式、一场心灵的试炼。
直到酷型女消失前的三天,年轻一代的冲浪手们,在前辈——通常是杰克或托尼的严肃指引下,会选择在一个夜晚,独自或结伴,在海边升起篝火,尝试完成这“冲浪手的第一堂课”。
绝大多数人依然无法坚持到最后,在午夜之前便败给了困倦、寒冷或内心的焦躁。
但那些极少数的、真正熬过了一整夜凝视的人,据说都经历了某种深刻的内心转变。
并非一夜之间获得了超人的冲浪技巧,但他们的眼神变得更加沉静,心态变得更加专注和平和,主动去向大师面前鞠躬。
他们学会了在浪涛袭来前极致的耐心,以及在踏上浪尖那一刻全然的投入与释放。
令人惊奇的是,在后续的岁月里这些通过了“火瞳之夜”考验的冲浪手,很多都在各大比赛中取得了前所未有的好成绩,或者以其沉稳强大的风格和面对巨浪时超凡的勇气,成为了业界传颂的伟大冲浪手。
人们开始相信那位神秘的大师之所以一直不冲浪只弹吉他唱歌,是在等待中积蓄力量,在呼吸之间捕捉那稍纵即逝的完美浪头。
按照英国气息局的预告,这周天太阳系的行星会短暂连成一条线,引发出伦敦港的超级潮汐。
几乎所有的港边居民和游客已经被政府安排到避难所,尽管不舍地离开,但大家都知道,这就是酷型女大师等待的,百年一遇的超级大浪——
“大疯狗”。
那簇夜火也成了皇港区海岸线上一个不灭的传说,无声地继续点燃着后来冲浪者心中的火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