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雄拖着疲惫的步伐,在细雨蒙蒙的街道上走着,背上那把褪了色的贝斯仿佛有千斤重。
雨水顺着他的发梢滴落,混着汗水,浸湿了那件穿了多年的皮夹克——上面缀满了他年轻时收集的各种乐队徽章,如今大多已经锈迹斑斑。
街角便利店门口,几个穿着校服的中学生正叽叽喳喳地分享着耳机,不知在听什么ujica还是其他乐队的热门歌曲。
当他们瞥见大雄背着的东西时,眼中闪过一瞬好奇,但随即看清那是贝斯,且被他落魄的外貌和蹒跚的步伐打消了兴趣,转回头继续自己的话题。
大雄叹了口气,继续向前走。这已经是他第三个月没有稳定收入了。
作为贝斯,乐队演出机会越来越少,上次在Livehoe表演,台下观众不到十人,报酬连交通费都不够付。
家中储物柜里只剩两包速食面,而静香已经三天没有回家了。
“又是去胖虎那里‘商量事情’了吧。”大雄苦涩地想。
回到那间不足二十平米的公寓,大雄小心翼翼地将贝斯靠在墙角。
房间里堆满了音乐杂志和cd,墙角那台二手音响是他最值钱的财产。他打开冰箱,取出最后一罐啤酒,瘫坐在吱呀作响的椅子上。
手机忽然响起,是岳父打来的。
“听说你又把音乐教室的工作辞了?”电话那头的声音冷得像冰,“三十多岁的人了,整天做着摇滚贝斯明星的白日梦。静香跟你这种人在一起,真是倒了八辈子霉。”
大雄没有争辩。事实上,他是被辞退的——因为总请假去参加乐队和其他贝斯手抢排练。
“我就直接告诉你这个现世宝,静香和胖虎正在谈几亿日元的项目。你呢?连房租都交不起!”
静香之父,身为游戏会社“橘子社”的社长的英高,自然瞧大雄不入眼。
“我制作galga二十年,深知虚拟与现实的分别。你终日空想,连虚拟世界中的角色都不如。”
在隔壁偷听的邻居们掩口窃笑,眼中都藏着鄙夷。
岳父越说越气,“下个月要是再拿不出钱,就让静香搬回来住。你不配做丈夫!”
电话被粗暴挂断。大雄望着手机屏幕发呆,直到它自动变暗。
窗外雨声渐大,敲打着这个残酷的现实。
第二天清晨,大雄被开门声惊醒。静香回来了,带着一身酒气。
“你去哪了?”大雄坐起身问道。
“胖虎的录音室,新单曲制作收尾。”静香脱下外套,看都没看大雄一眼,“有吃的吗?”
“冰箱里还有面包。”大雄顿了顿,“你爸昨天来电话了。”
静香动作停了一瞬,随即恢复如常:“说什么了?”
“说要是我下个月再不交房租,就搬走。”
静香轻笑一声,那笑声里满是疲惫与嘲讽:“那你打算怎么办?继续做着成名梦,等到四十岁?五十岁?”
大雄沉默不语。这些年,这样的话他已经听了太多遍。
静香走进浴室前,脱下破碎的黑色丝袜,回头说:“胖虎说可以介绍你去他公司当保安,月薪两万。虽然少了点,但总比你现在强。”
“我不需要背叛者的施舍。”大雄咬牙道。
“随你便。”浴室门关上,水声响起。
大雄握紧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胖虎——
他曾经最好的朋友,乐队最初的吉他手,三年前单飞后迅速走红,如今已是小有名气的音乐制作人。
也是静香现在最常挂在嘴边的人。
那天下午,大雄做出决定,他要把贝斯卖了。
这把“A梦”他大学时打工一年才买下的,曾伴随他度过无数个排练和演出的日夜,他最喜欢听它“哆啦哆啦”的声音。
决定放手的那一刻,他感觉自己的灵魂被抽走了一部分。
周末的跳蚤市场人声鼎沸。
大雄在角落里支起简易摊位,将吉他小心地放在绒布上,旁边立着纸牌:“少男私用,九成新贝斯,15万日元”。
路人们来来往往,有人驻足观看,问价还价,但最高只出到8万。大雄摇头拒绝,这价格简直是对这把吉他的侮辱。
“至少12万,不能再低了。”他对一个想捡便宜的中年人说。
“这种型号现在新款才20万,看上去你都至少用五六年了,8万很合理。”那人撇撇嘴,走开了。
大雄叹了口气,抬头望着灰蒙蒙的天空。雨又开始下了,细密的雨丝如同他对未来的希望,零落飘散。
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身影晃悠悠地走来。胖虎撑着一把名牌雨伞,西装笔挺,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
“哟,大雄!在这儿卖宝贝呢?”胖虎咧嘴笑道,露出那颗标志性的虎牙。
大雄别过脸去:“不关你的事。”
“别这么说嘛,老队友关心一下不行?”胖虎拿起贝斯,随意拨弄琴弦,“音都不准了,看来很久没弹了吧?”
“还给我。”大雄伸手要夺回。
“胖虎,别这样...”静香小声说。
“怎么?心疼了?”胖虎哈哈大笑,“大雄,我看你这破贝斯也卖不了几个钱。不如这样,你来我公司当个保安,我看在静香的面子上,给你口饭吃。”
大雄依然沉默,只是抱紧了贝斯。
“装什么清高!”胖虎啐了一口,“静香,你看你这丈夫,烂泥扶不上墙,玩摇滚乐就算了,还玩贝斯,我每天收到10份保安简历八份都是贝斯。”
静香看着大雄,眼神复杂:“大雄,你就听胖虎的吧,别固执了...”
胖虎又“寒暄”几句后离开了,留下大雄在原地发愣。
雨越下越大,市场里的人开始收摊。大雄却迟迟没有动作,内心在理想与现实间挣扎。
“他会可怜我?肯定是骗我的。”最后他得出结论,“就像大学时骗我说有唱片公司来选拔,结果我唱了半天发现底下就他一个人在笑。”
大雄摇摇头,继续叫卖:“便宜卖贝斯了!只要12万!”
集市上人声鼎沸。大雄又寻了个角落,摆开琴盒,立了块纸牌:“名器‘a梦’求售”。过往行人匆匆,偶有驻足者,问过价后便摇头离去。
时至中午,仍无人真心要买。
大雄腹中饥饿,心中凄楚,不禁对贝斯低语:“我买你的时候还是高中,那时候天天在学校被胖虎欺负,想学着流行节奏去玩音乐来改变。
买乐器时老板说一贝功成万队枯,贝斯有灵,会妨主,只有大德大勇大智之人才能驾驭,我说无所谓,我已经够惨了。
时至今日,命运多舛。
A梦A梦,你若真有灵,何不助我渡过此劫?”
正当此时,忽见胖虎气喘吁吁奔来,远远便喊:“大雄!了不得!天大的好消息!”大雄只道他又来取笑,低头不语。
胖虎冲到近前,抓住他的肩膀:“你中了!Sbc甲等第二名保安认证!如今是丰川集团直属的保安了!”
没过多久,一辆黑色轿车在市场门口停下。大雄多年未见的父亲小跑着从车上下来,手里捧着一盒热气腾腾的章鱼小丸子。
“儿子!我的好儿子!”父亲罕见地热情洋溢,“这么大的喜事怎么不告诉爸爸?”
大雄困惑地看着父亲献媚的样子:“什么喜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