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雨滴将窗外行色匆匆的路人扭曲成模糊的色块。
丰川祥子蜷缩在别墅房间最里面的角落,双臂紧紧抱着自己,仿佛这样就能抵御从心底蔓延开来的刺骨寒意。
泪水已经不再汹涌,只剩下断断续续的抽噎和红肿干涩的眼眶。
她感觉自己像被遗弃在暴风雨中的破旧玩偶,所有的骄傲和光芒都被那场决裂冲刷得干干净净。
若叶睦就坐在她对面,安静得像一尊没有生命的瓷偶。
她没有多余的安慰话语,只是将一杯新点的、冒着热气的蜂蜜茶轻轻推到祥子面前,清甜的香气在冰冷的空气中弥漫开一丝微弱的暖意。
过了许久,祥子才抬起沉重的眼皮,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分开了…我和玖克大概就这样…结束了…” 每一个字都带着千斤的重量。
睦看着她,那双总是平静无波的金色眼眸里似乎掠过一丝极其微弱的涟漪。
沉默了几秒,然后用那标志性的、毫无起伏的平直语调,清晰地说道:
“床头吵架床尾和,” 她顿了顿,似乎在回忆某个特定的表达,“…这很正常。”
这句话简单直白,甚至有些笨拙,却像一块小小的浮木,瞬间被祥子溺水般的心绪紧紧抓住。
她猛地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向睦,仿佛想从她那张缺乏表情的脸上确认这句话的真实性。
是啊,分分合合…也许…真的…还能恢复…紧绷的心弦似乎因为这简单的道理而松懈了一丝缝隙。
“呜…” 祥子吸了吸鼻子,用手背胡乱地抹去脸上的泪痕,像个迷路后终于看到路标的孩子,带着一丝委屈和依赖,哽咽着问:
“睦从哪里知道这些的?” 她无法想象几乎与世隔绝的睦会懂这些。
若叶睦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只是微微歪了下头,像是在检索一个既定答案,然后清晰地吐出三个字:“偶像剧。”
“偶…偶像剧?” 祥子愣住了,随即一种荒诞又带着点哭笑不得的感觉冲淡了悲伤。
她看着睦那张一本正经说出“偶像剧”的脸,想象着她坐在屏幕前看那些狗血爱情剧的样子…一丝极其微弱、几乎难以察觉的笑意在她红肿的眼角一闪而逝,又被更深的悲伤淹没。
“可是…” 祥子低下头,手指无意识地绞着湿漉漉的纸巾,声音再次低落下去,充满了自弃,“…就算分分合合…又有什么用呢?玖克他…他已经不需要我了…”
想起玖克最后那冰冷疏离的“丰川女士”,想起他决绝离开的背影,心口一阵绞痛,“他身边有那么多比我更合适的女孩…爱音那么阳光,素世那么体贴,若麦那么撩人,还有那个…那个浮士德初华……”
她越说越小声,每一个名字都像针扎在她心上,将她本就脆弱的自信彻底击碎。
就在祥子沉浸在这种自我否定的痛苦漩涡中时,对面的睦,突然毫无征兆地、用一种极其认真探讨学术问题的口吻,清晰地问了一句:
“祥子的意思是…” 她平静地注视着祥子,“…我终于可以全力上了?”
“!!!”
祥子猛地抬起头,脸上残留的泪痕都忘了擦,眼睛瞪得溜圆,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依旧面无表情的睦。
她刚才听到了什么?“我终于可以全力上了”?这…这简直比听到睦说喜欢看偶像剧还要惊悚一百倍,这完全不是她认识的若叶睦会说的话,这…这充满了赤裸裸的、毫不掩饰的进攻性?
震惊只持续了一瞬。下一秒,一种混合着荒诞、被冒犯、以及一丝极其隐蔽的、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刺痛感,如同电流般窜遍祥子全身。
“睦——!” 祥子几乎是下意识地、带着一种嗔怒和难以置信的情绪,身体前倾,隔着桌子伸出手,半是气恼半是亲昵地、用指尖轻轻捏住了睦那光滑冰凉的脸颊,力道不大,却带着一种“你露馅了!”的意味。
“露出马脚了吧!” 祥子盯着睦的眼睛,声音因为激动而拔高了一些,带着哭腔却又奇异地染上了一丝鲜活的气息,
“你刚才那是什么话?!什么叫‘可以上了’?!…平时那么无欲无求,原来心里打的是这种主意吗?!还是说…你根本就是在故意气我?” 她捏着睦脸颊的手指微微用力,仿佛想从那缺乏表情的脸上捏出一点破绽。
被捏着脸的睦,依旧没什么大反应,只是任由祥子的手指停留在自己脸上,眼眸平静地回视着祥子眼中翻涌的复杂情绪——那里面除了震惊和嗔怒,似乎还多了点别的东西…
祥子看着睦这“死黄瓜不怕开水烫”的样子,捏着她脸颊的手指慢慢松开了力道。
缓缓靠回椅背,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刚才瞬间点燃的激烈情绪,如同潮水般退去,留下的不是愤怒,而是一种更加清晰的、让她自己都感到愕然的认知。
她抬起手,捂住了自己的嘴,肩膀微微颤抖。这一次,不再是纯粹的悲伤哭泣,而是一种混合着巨大荒谬感和恍然大悟的复杂情绪。
“哈…哈哈…” 祥子先是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沙哑,带着浓重的鼻音,眼泪却又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
我…我居然…居然就这么…吃了醋…?
她终于明白了,刚才听到睦那句石破天惊的询问时,心底那股强烈的、几乎让她跳起来的刺痛感和占有欲…那是嫉妒,是醋意。
对象是睦,是她一直认为自以为可以让一些玖克的心、最安全、最没有威胁的睦。
仅仅因为睦一句真假难辨的“虎狼之词”,她竟然就产生了如此强烈的排斥和恐慌?害怕玖克真的会被别人抢走?即使那个人是睦?
这个认知如同劈开了祥子心中厚重的自我否定和悲伤沼泽。
她一直沉浸在“别人更好”的自怜中,却从未正视过自己内心深处最真实、最强烈的渴望——
玖克不需要我,但我需要他。
“我还是…” 祥子松开捂着嘴的手,泪水汹涌而出,但这一次,泪水冲刷下的脸庞,不再是彻底的绝望,而是带着一种痛楚却又无比清晰的自我认知。
她看着对面依旧平静的睦,仿佛在对着镜子说话,声音颤抖却无比肯定:“还是想赎回他的心意。”
这句话,不再是自怨自艾的叹息,而是带着血泪的承认和呐喊。
这位一贯骄傲强撑坚强的ujica领袖终于撕开了自我欺骗的面纱,直面了自己最真实、最狼狈、却也最无法割舍的情感。
窗外的雨依旧在下,祥子对面的若叶睦只是静静地端起自己那杯早已凉透的茶,抿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