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揪着他衣角的手松开了。她看了看温泉池，又看了看玖克，眼神里似乎闪过一丝不甘，但最终还是缓缓地点了点头。
她默默地走到更衣区的角落，背对着玖克，开始解浴衣的带子。
玖克立刻转过身，背对着灯，眼观鼻，鼻观心，严格遵守自己非礼勿视的承诺。他也能听到身后传来衣料摩擦的窸窣声。
为了表明自己的清白和缓解尴尬，玖克也背对着灯的方向，开始动手解开自己的浴衣腰带。
他动作利落，很快将浴衣脱下搭在一旁的架子上。
就在玖克准备转身走向温泉池，履行他面壁诺言时，眼角的余光却瞥见了一个让他瞬间僵住的画面——
因为水汽和灯光角度形成了一种奇特的透光效果，透过更衣区与温泉池之间那扇磨砂玻璃门模糊的倒影，玖克清晰地看到：
角落里那个纤细的身影虽然用双手捂住了眼睛，但那捂眼的姿势极其“标准”，五指张开，缝隙大得足以让视线畅通无阻。
而她那双清澈的大眼睛，正透过指缝，一眨不眨地、全神贯注地聚焦在他刚脱掉浴衣、赤裸着上半身的背影上。
这意外的反差萌是怎么回事？灯的战斗力说不定比祥子还高。
玖克只觉得一股热气轰地一下直冲头顶！他感觉自己像被架在火上烤。
刚才对素世都能保持镇定的他，此刻在色魔灯的注视下，竟然罕见地感到了手足无措和一丝被视奸的窘迫。
“咳咳！” 他猛地咳嗽两声，试图提醒，但玻璃门后的身影毫无反应，捂着眼睛的伪装依旧完美，偷看的动作坚定不移。
不行！此地不宜久留！
玖克当机立断，再也顾不上什么优雅从容，几乎是同手同脚地、以一种近乎落荒而逃的姿态，猛地拉开磨砂玻璃门，“噗通”一声，像一颗投入沸水的汤圆，以最快速度直接奔向了温泉池的最深处。
温热的泉水瞬间包裹全身，带来一阵舒适的熨帖感。
玖克将自己整个身体深深地埋进水里，背对着入口方向，紧紧贴着粗糙的岩石池壁，仿佛要把自己镶嵌进去。
心脏还在因为刚才那极具冲击力的一幕而狂跳不止。
水汽蒸腾，模糊了视线，也模糊了声音。玖克只能听到自己有些紊乱的呼吸声和泉水汩汩涌出的声音。
片刻之后，身后传来了磨砂玻璃门被轻轻拉开的声音，接着是极其细微的、赤足踩在湿润石板上的“啪嗒”声。
那声音很轻，很慢，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试探。
玖克僵着身体，一动不动，努力将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
他能感觉到有人也缓缓地滑入了温泉池中，就在离他不远的地方。水波轻轻荡漾，带来一丝微凉的触感。
没有交谈，只有沉默和水声。
玖克紧闭着眼睛，额头抵着冰凉的岩石，心中乱想：不知道灯的洗澡水和大祥老师的洗脚水哪个更权威。
黄昏时分的四万温泉，被一种介于昼与夜之间的迷离光线笼罩。
古老的木造建筑群，尤其是那拥有三百余年历史的积善馆本馆在夕阳余晖下投下长长的影子，木质纹理仿佛吸饱了温润的水汽，散发出时光沉淀的气息。
空气中弥漫着独特的硫磺味，混合着山林傍晚的清凉草木香，那是属于四万名泉的、传说能治愈四万种疾病的温和。
浴池巧妙地借用了山势，形成半露天的格局。
水温恰到好处，是那种能让人从骨子里放松下来的暖，富含矿物质的泉水触感柔滑。
玖克透过被水流打磨得光滑的岩石池壁缝隙，微微仰头，看着暮色如淡紫色的薄纱，缓缓覆盖上远处四万湖方向的山峦轮廓，几缕尚未散尽的晚霞，染红了漂浮在温泉水面上的氤氲白雾。
四周异常宁静，只有间歇的泉水涌动声和不知名的山鸟归巢的啼鸣，一种近乎禅意的平和感弥漫开来。
就在这身心完全沉浸于温泉与暮色的双重抚慰中时，玖克毫无防备。
水面下的感官被温暖的泉水包裹着，变得有些迟钝。
他先是感觉到身后水流一阵极其轻微、几乎难以察觉的扰动，像一尾害羞的鱼悄悄游过。
紧接着，一双微凉、带着水珠的手，带着一种不容置疑却又异常轻柔的力道，毫无预警地从他背后的水中伸出，环抱住了他的腰腹。
玖克身体瞬间僵直，几乎要惊得从水中弹起来！心脏在胸腔里猛地撞击了一下。
他下意识地想挣脱，但那环抱的力道虽然不重，却带着一种奇异的、执拗的坚持。他猛地回头——
氤氲的雾气，如同舞台上的干冰效果，在黄昏的光线下弥漫、流动。
透过这层朦胧的纱幕，他看见的是一双近在咫尺、清澈得如同四万湖水的眼睛。
是高松灯。她不知何时潜入了玖克背后水域。
少女头发湿漉漉地贴在脸颊和颈侧，水珠顺着光滑的皮肤滚落。
脸上表情丰富，既羞涩也羞耻，但有一种纯粹得近乎透明的专注，仿佛在进行一项重要的仪式，又像是被某种本能驱使的夜行动物，在昏暗的光线中找到了唯一的热源。
她就那样安静地、固执地抱着他，像一株在温泉暖流中找到了依靠的水生植物。
身体紧贴着他的后背，传递来微凉的体温与滑腻的触感，与周遭滚烫的泉水形成鲜明的反差。
她甚至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只有温热的呼吸，若有似无地拂过玖克的后颈皮肤，激起一阵微妙的战栗。
“灯……？！”玖克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愕和一丝变调，在这寂静的黄昏浴场里显得格外清晰。
他完全懵了，大脑一片空白，身体僵硬得如同池底的岩石，只剩下感官被身后少女的存在无限放大：少女的体温、滑腻的触感、无声的呼吸……
他试图轻轻拉开灯环抱的手，但那纤细的手只是在玖克的胸前写着字——
喜，欢。
写完，少女无声地收紧了些怀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