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岔河镇的天刚蒙蒙亮,小石头娘的棉门帘被风掀得噼啪响。
她正蹲在灶前添柴火,忽听院外传来马蹄声——陈站长的灰毛驴车停在篱笆外,蓝布棉帽上落着层薄霜。
大妹子。陈站长哈着白气跨进门槛,手里攥着油光水滑的牛皮账本,咱奶站收的鲜奶,县里收购价压到三分钱一斤,可百姓挤奶要喂草、要熬夜,这价......他搓了搓冻红的手,我琢磨着,平安屯能用工分换布,咱这奶......能不能也换?
小石头娘手里的火钳掉在地上。
她盯着陈站长身后挂着冰碴的奶桶,想起三天前在平安屯晒谷场给张大娘量布时,那老太太摸着蓝布角直抹泪:活了四十年,头回拿自家力气换花布。
陈站长您坐。她忙扯过条干毛巾擦炕沿,手却止不住发抖,这事儿得问小靖哥......可大冷天的,我这没文化的,咋写信?
我带了纸笔。陈站长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您说,我记。
当晚,平安屯牛场的油灯熬得半干。
杨靖捏着那张被捂得温热的信,火漆印子还带着小石头娘的指甲痕。
他突然仰头大笑,震得房梁上的灰簌簌往下掉:他们终于懂了——工分能换布,奶也能!
王念慈正帮奶奶补袜子,闻言抬头:懂什么?
懂咱这布不是供销社的布。杨靖把信拍在桌上,油灯照得他眼睛发亮,是拿信用织的布!
工分是汗珠子换的,奶是牛肚子里攒的,都是实在东西,凭啥不能换?他抄起铅笔在草纸上画格子,刘会计!
明儿早起把跨业兑换表刻出来——一斤鲜奶=三分积分=一寸布票,奶站统一登记,月结兑付!
刘会计正往旱烟锅里装烟丝,被这一嗓子呛得直咳嗽:你这积分......
系统给的兑换逻辑!杨靖挤挤眼,再说了,咱积分本来就是记工分、收鸡蛋攒的,现在不过把奶加进来。他指了指窗外——月光下,牛棚里的老黄牛正甩着尾巴嚼干草,百姓信牛,就信这兑换表。
试行头天清晨,三岔河镇的青石板路就被奶桶撞得哐当响。
李二婶的奶桶上还沾着草屑,踮着脚往登记处凑:我这三斤半,能换三尺三寸布不?
小石头娘举着算盘珠子拨得飞快,三斤半是十分五厘积分,换布的话......她突然顿住,扭头冲陈站长笑,陈站长,您看这布票角,得剪下来泡水验验不?
陈站长赶紧点头。
几个妇女围过来,看小石头娘把蓝布角泡进搪瓷缸——水没浑,布没褪,立刻爆发出欢呼。
王大娘家的小闺女拽着娘的衣角喊:娘!
我要花布做新棉袄!
张大山带着护牛队押着布匹经过时,正撞见赵婶和周嫂脸红脖子粗地争:我今早五点就来排队!我家牛下崽儿了,多挤了半斤!他摸着后脑勺咧嘴笑,皮鞭往天上甩了个响:都消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