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靖拍了拍裤腿的草屑，走到工分墙前清了清嗓子：“要查就一块儿查。小花娘，你过来。”
人群“唰”地让出条道。
小花娘抱着的针线筐“哐当”掉在地上，顶针、线头滚了一地。
她膝盖砸在冻土上的声音比敲锣还响：“我、我认罚！工分是我改的，跟二丫翠芬没关系！”
“为啥改？”杨靖蹲下来，看着她眼尾的细纹里还沾着隔夜的线头。
小花娘的嘴唇抖得像秋风里的苞米叶：“二丫家男人上个月借了我家五毛二的止痛药钱，翠芬婆婆帮我看了七回娃……都是人情。我想着工分能匀，就……”
“你当工分是你家的面缸呢？”周主任插话，眉头皱成个疙瘩。
杨靖没接话，伸手把小花娘拉起来：“你当工分是死的？”他指着工分墙最下边新贴的“劳动赎补榜”，“上个月老疙瘩家娃偷了半袋麦麸，人家娘儿俩扫了三天晒谷场，工分补上了；前儿赵铁蛋多领了两斤棉线，人家熬了两宿多缝十个布袋，工分也补上了。你这三分工，要赎补就明着来，藏着掖着算啥？”
小花娘抹了把眼泪：“我、我怕人家说我占便宜……”
“怕啥？”杨靖扯过她手里的针线筐，“明儿起，你每天多缝两件小褂子，这三分工就补上了。要是有人觉得不公平——”他扫了眼人群，“欢迎来工分墙底下写意见，我杨靖天天蹲这儿给你们讲理！”
人群里不知谁喊了句：“我家那口子前儿还说杨靖会耍滑头，今儿看，人家是把理儿摊开了给咱看！”老针线举着麻绳凑过来：“小花妹子，明儿我帮你看娃，你多缝两件就是！”
系统提示音在袖管里轻轻响：“【审计预演·第一环】触发，建议完善《共治契约》申诉条款。”杨靖摸出兜里的油印本，翻到“申诉通道”那页，用红笔在“村民可书面\/口头提出工分异议”旁边画了个圈。
县社临时搭的帐篷里，陈干事把“暂停拨款”的报告压在抽屉最底层。
他摸着公文包里那张照片——是通讯员昨夜拍的工分墙，月光下“欢迎监督，欢迎入伙”的字迹歪歪扭扭，旁边蜷着只花狸猫。
“这小子，”他对着照片笑了笑，“把漏洞，变成了门。”
次日清晨，杨靖踩着霜花往工分墙走，远远就看见周主任背着手站在墙前，手指点着小花娘名字后头的红点子：“这半分……”
“周主任早啊！”杨靖搓着手哈气，“要查账咱先喝碗热粥？我奶奶熬了大楂子粥，香着呢！”
周主任没接话，目光却落在工分墙最边上新贴的白纸——《工分申诉登记本》，第一页就写着：“小花娘，三分工赎补申请，原因：还人情，方案：每日多缝两件小褂子，监督人：老针线。”
他的手指在本子上顿了顿，突然抬头：“杨靖，你们这工分墙……能再给我讲讲不？”
杨靖刚要开口，晒谷场那头传来自行车铃铛响。
一个穿藏青呢子大衣的老头跨下车，手里捏着个黑皮笔记本，脸绷得跟冻硬的豆包：“老陈，查得咋样？”
陈干事赶紧迎过去：“周主任，这位是县社的周——”
“老周？”杨靖心里“咯噔”一下。
老周板着脸扫过工分墙，目光停在“劳动赎补榜”上，手指抬起来，正正点在小花娘的名字上：“这工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