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衫上还留着白天晒过的太阳味，他小声说：这回啊，咱们有粮了。
等开春，靖哥给你蒸高粱馒头，软乎的，甜乎的。
天刚蒙蒙亮，王念慈的胶鞋声就在库房外响起来。
她扎着麻花辫，蓝布衫洗得发白，推开门的瞬间愣在原地——五袋粮堆得整整齐齐，最上面还压着块红布，像座小粮山。
小满子？她蹲下去，把杨靖的蓝布衫往孩子身上拢了拢。
小满子迷迷糊糊睁开眼，见是她，又蜷成个小团：王姐...粮...安全...
王念慈翻出墙角的工分台账，铅笔尖在纸上划得飞快。
近半月杨靖的工分栏密密麻麻：修房梁+50代工+30采药+20...合计372分，比张大山的280分还多。
她手指顿在修复老奎头独轮车+30那行，眼圈慢慢红了——这傻小子，白天干三份活，夜里还偷偷往库房搬粮。
念慈！张大山的大嗓门从外头炸进来，棉裤腿沾着草屑，昨儿后半夜我听见库房有动静，还当是偷粮的...他跨进门，一眼看见粮堆，声音突然哑了，这些粮...是靖娃子弄的？
王念慈合上台账，指节捏得发白：他拿命拼来的。
张大山的虎背猛地绷直，粗粝的手掌拍在粮袋上，震得小满子打了个激灵：从今往后，谁敢说杨靖一句不是，我张大山跟他没完！他弯腰把小满子抱起来，孩子的小胳膊还搂着粮袋不放，走，上我家喝热粥去。
陈干事的自行车是在早饭时分进屯的。
车铃铛一响，正在扫院子的杨靖抬头，就见他穿着灰布中山装，笔记本夹在胳膊底下，眼睛直往库房那边瞅。
陈干事！杨靖迎上去，裤腿还沾着晨露。
陈干事没接他的话，径直走到库房门口，盯着红布上无名社员，为春荒备几个歪歪扭扭的字，钢笔在本子上唰唰写：平安屯有高人，不可轻动。
此互助粮模式若推广，或可解全县之困。
写完抬头，正见杨靖站在田埂上，手里攥着张皱巴巴的自行车票。
晨光照在他脸上，把眼底的青黑照得一清二楚。
陈干事合上本子，突然笑了：小杨啊，听说你有本的农技手册？
杨靖心里一紧，手不自觉摸向裤兜——那里躺着本硬壳本子，封皮被他用锅底灰抹得发黑，可边角还是露出点科技蓝。
他挠挠头：就...就本旧书，老韩头非说管用。
陈干事没再追问，跨上自行车时回头：有空来县里坐坐，我那有本《农业科技简报》，说不定能换你的宝贝。
杨靖望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村口，这才掏出裤兜里的本子。
月光下，被灰盖住的2023三个数字若隐若现，系统提示音在耳边轻轻响起：检测到农技手册与当前时代契合度87%，建议完成推广新式种植法任务。
他摸着封皮上凸起的字，嘴角慢慢勾起来。
远处传来小满子的笑声，混着张大山喊的吆喝，在晨雾里飘得老远。
杨靖把本子往怀里拢了拢——明天，该去老韩头的地里试试新法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