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五清晨的霜花还结在窗棂上,杨靖哈着白气掀开被子,后槽牙咬得咯咯响——昨晚为藏粮票在墙缝里抠了半宿,手指头到现在还麻着。
他搓了搓冻红的手背,目光扫过墙角那盏破油灯,系统面板的蓝光突然在眼前炸开。
我嘞个乖乖!杨靖差点撞翻床头的搪瓷缸,溅出的凉水顺着裤管往腿根钻。
面板上三个屯子的紧缺指数像小灯笼似的亮着:赵家屯缺盐三颗星,李家沟缺火柴两颗半,沟子屯缺肥皂三颗星。
他扒拉着手指头数,去年冬天帮王婶挑水攒的积分,换两包火柴、一斤盐、三块肥皂正好够,剩下的还能兑把铁钉子——奶奶的漏雨房梁该修了。
地窖的土腥味混着霉味扑上来时,杨靖正猫着腰往瓦罐里塞物资。
瓦罐是他上个月在河沟边捡的,特意用泥抹了三遍,藏在柴垛底下的老树根后面。
他拍了拍罐口的红布,突然想起前儿小石头说李沟刘叔闺女出嫁攒粮票的事——这世道,谁不是把家底当眼珠子护着?
靖娃子!
晒谷场传来驴铃铛的脆响。
杨靖扒开柴垛缝隙往外瞧,赵货郎的灰布衫子在雪地里晃得像片老榆叶,驴车边挂着的针线笸箩叮当作响。
那货郎眯着眼瞅晾在绳上的兔皮,手指头在车辕上敲得哒哒响——这是在行里人暗号,杨靖懂。
货郎叔来的巧!杨靖把地窖口重新掩上,故意踢飞脚边的碎土块,您老不是说要匀兔皮?
我这儿有好货,可不要钱。
赵货郎的小眼睛倏地亮了,凑过来时身上飘来股子烟草混着碱面的味儿:不要钱要啥?
总不能要我这把老骨头吧?
要腿。杨靖拽着他往柴垛后走,枯草叶蹭得两人裤腿沙沙响,您不是常说货郎的腿,赛过八面风?
我这儿有盐、火柴、肥皂,您帮我送到三屯,换点粮票、山菌回来。
赵货郎的喉咙动了动,手在裤腿上搓出两道灰印子:哨卡查得比筛子眼还细,上回老周头背半袋小米,让马主任翻出三张粮票,在大队部站了一宿冰碴子。
杨靖从怀里摸出支掉漆的口琴,吹了段《东方红》前四句。
清脆的调子惊飞了柴垛上的麻雀,扑棱棱往天上窜:这曲子一响,您该咋走咋走;要是吹《南泥湾》开头......他又吹了两声,调子突然拐了弯,您就往林子里猫,哑巴三在道边盯着呢。
顺着杨靖的手指看过去,哑巴三正蹲在老槐树下,见两人望过来,用手在脖子上划了道——这是的暗号。
赵货郎的眉头慢慢松了,伸手摸了摸口琴的铜片:你这娃子,比我那跑了三年关东的侄子还精。
当天下午的日头刚爬到树腰,赵货郎的驴车就上了屯子西头的小道。
杨靖和王念慈趴在屯后山坡的干草堆里,口琴咬在嘴上,哈气把琴身蒙了层白雾。
王念慈的蓝布围巾被风吹得扑簌簌响,她拽了拽杨靖的衣袖:那边——
顺着她手指的方向,两个戴棉帽的人正往哨卡方向走,军大衣的扣子敞着,露出里面的灰布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