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魏无涯听完,脸上却毫无怒色。他走到一张还算完好的椅子前,用袖子拂了拂并不存在的灰尘,从容坐下,随即,嘴角竟勾起一抹极淡的笑。
“呵呵……”
一声轻笑,在寂静的院中显得格外清晰。
魏子昂愣住了:“爹,您笑什么?”
“我笑你,”魏无涯端起桌上幸免于难的茶盏,轻轻吹了吹,“出息了。为了一瓶酒,一个女人都算不上的小郡王,就让你乱了方寸,把为父送你的前朝官窑青釉缠枝莲纹梅瓶给摔了?”
魏子昂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辩解道:“我不是为了一瓶酒!我是气不过他们那副嘴脸!尤其是沈知微,他拿出来的糖霜和那酒,都说是海外来的,可我问他渠道,他却支支吾吾,李景瑜还跳出来护着他!这摆明了是有鬼!”
“有鬼,是自然的。”魏无涯呷了口茶,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谈论天气。
魏子昂猛地一怔,看向自己的父亲。
魏无涯放下茶盏,那双深邃的眼睛终于透出了一丝锐利如刀锋的寒芒:“从他四海通开始在京城贩售那远超官糖品质的‘糖霜’时,为父就已经注意到了。你今日的试探,虽鲁莽,却也不是全无用处,至少,逼出了一个李景瑜。”
“那又如何?李景瑜护着他,我们岂不是更难下手?”魏子昂不服气地说道。
“下手?”魏无涯又笑了,这次的笑容里带着一丝轻蔑,“子昂,你要记住。一时的意气,是匹夫之勇。真正的猎人,在看到猎物的时候,首先想的不是怎么扑上去,而是要观察它的来路,它的巢穴,以及它身边,是否还藏着别的守护者。”
他站起身,走到魏子昂面前,伸手拍了拍他还有些僵硬的肩膀。
魏无涯的话,像是一盆冷水,浇熄了魏子昂大部分的怒火,让他混乱的脑子开始冷静下来。
“爹的意思是……这批货,根本不是从海外来的?”
“哼,”魏无涯冷哼一声,“便是从海外来的,也得经过我的海关衙门。他沈家何时有了连为父都不知道的通天本事?这批货,十有八九,就是在大虞境内某个我们不知道的角落里生产出来的。一个能产出这等奇物的势力,却藏头露尾,不敢以真面目示人,这本身,就很有趣。”
魏子昂恍然大悟:“所以,我们真正的目的,不是逼沈知微,而是要找到他背后的这个地方?”
“孺子可教。”魏无涯露出一丝赞许的神色,“沈家的钱袋子,于我们未来的大计还有用处,现在动他,只会打草惊蛇,说不定还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我们要做的,是让他自己,乖乖地把那个‘源头’送到我们手上。”
“可是爹,有李景瑜……”魏子昂还是心有不甘。
一提到这个名字,魏无涯脸上的笑意彻底隐去,换上了一种浸入骨髓的冰冷和不屑。
“李景瑜?一个靠着长公主和他那个病痨鬼舅舅才能耀武扬威的黄口小儿罢了,无足挂齿。”
他踱步到院中,抬头看了一眼阴沉沉的天空,声音压得极低,一字一句,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子昂,记住,我们的敌人,从来不是这些跳梁小丑。”
“至于他那位高坐龙椅的皇帝舅舅……”
魏无涯缓缓转过身,嘴角扯出一个森然的弧度。
“他的身子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