锻锤虽好,但它擅长的是将大块的材料锻打成型,比如钢板、钢条。
可如果要制造大量的,形状统一的零件,比如甲片、箭簇,用锻锤一下下砸,还是太慢了。
有没有一种方法,可以像做糕点一样,把滚烫的钢水倒进模子里,一次就做出几十个,甚至上百个一模一样的零件?
赵衡的目光,投向了不远处,那座还在冒着滚滚浓烟的高炉。
一个更加大胆,也更加疯狂的想法,在他的心中,已然成型。
他随手从地上捡起一根木炭,在一块相对平整的石板上,画出了一个奇怪的形状。
那是一个由两块板子合在一起的模具,中间,则是一把刀的轮廓。
当赵衡将铁臂张和周有田叫到一旁,指着石板上那个简陋的矛头模具图样,说出自己“浇筑成型”的想法时,两人脸上的表情,比刚才看到人力锻锤时还要精彩。
“浇……浇筑?”周有田瞪大了眼睛,结结巴巴地问,“赵先生,您的意思是……像……像做泥坯一样,把那滚烫的‘铁汁’,倒进模子里?”
“没错。”赵衡点了点头。
“使不得!万万使不得啊!”周有田的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脸都吓白了,“赵先生,您有所不知,这铁水的温度太高,跟班没有可以承载这种铁水温度的器具!”
铁臂张也在一旁连连点头,脸上满是凝重。
“赵先生,有田说的没错。自古以来,只有生铁才能用来铸造,做些钟鼎、铁锅之类的东西。想要做兵器,得靠锤子一下一下把里面的杂质给敲打出来,让它变得有韧性才行。直接用钢水浇筑……这……这闻所未闻啊!”
这番话,代表了这个时代工匠们最顶级的认知。
他们无法理解,为什么赵衡会提出如此“外行”且“荒谬”的想法。
在他们看来,铸造和锻造,是两种截然不同的工艺,泾渭分明。
生铁用来铸,钢材用来锻,这是老祖宗传下来的规矩,是颠扑不破的真理。
赵衡看着两人那副“你可千万别乱来”的表情,就知道跟他们解释什么叫“脱碳”,什么叫“钢的含碳量”,完全是对牛弹琴。
他只能用他们能理解的方式来解释。
“我当然知道生铁可以用来铸造”赵衡不急不缓地说道,“但我们现在有的,不是生铁,是钢!是经过高炉除去了大部分杂质的好钢!”
“用钢水直接浇筑出来的东西,或许,它的韧性比不上千锤百炼的刀剑。但是,”赵衡话锋一转,加重了语气,“我们用它来做甲片,做箭簇,够不够用?”
铁臂张和周有田都愣住了。
对啊,这些东西,对韧性的要求,远没有刀剑那么苛刻。
甲片,需要的是硬度,是抵御劈砍和穿刺的能力。
箭簇,基本上是一次性的消耗品,追求的是足够的杀伤力和穿透力,以及能够快速、大量的生产。
如果能用浇筑的方式,一次就生产出上百个形状统一的箭簇,出来后再稍加打磨一下那效率,简直不敢想象!
“可是……可是用什么做模具呢?”铁臂张还是有些疑虑,“那钢水的温度,比铁水还要高得多,一般的泥模,怕是一倒进去就裂了。”
“那就用沙子!”赵衡早就想好了对策,“我们用湿润的细沙,混合一定比例的粘土,制作成‘砂型’。先用木头雕刻出我们想要的箭簇或者甲片的‘母模’,然后用母模在砂箱里压出形状,再把钢水倒进去。”
“等钢水冷却之后,敲碎砂型,一个零件就做好了!而且,一个木制的母模,可以反复使用,制作出成千上万个一模一样的砂型!”
砂型铸造!
这个在后世工业革命中扮演了重要角色的技术,被赵衡用最简单直白的方式,描述了出来。
铁臂张和周有有田听得一愣一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