澹台名烈没有看他,而是将目光转向了赵衡,那双总是藏着锐利锋芒的眸子里,此刻满是复杂的情绪,有惊叹,有赞赏,更多的,是一种发自内心的认可。
“妹夫”他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有力,“我一直以为,你只是擅长奇谋,能解山寨燃眉之急。直到今天,我才知道,你胸中所藏的,是经纬天地之才。”
“大哥过誉了。”赵衡放下水杯,神色平静,“我只是觉得,山寨的弟兄们,不能总过着刀口舔血,有今天没明天的日子。”
“说得好!”澹台名烈一拍桌子,震得碗碟一跳。他站起身,在厅中踱了两步,身上那股久居上位的领袖气度展露无遗。
他猛地转身,目光灼灼地看着赵衡,“妹夫,你可知,咱们寨子里这八百多号人,都是些什么出身?”
不等赵衡回答,他便自顾自地说了下去,声音里带上了一丝苍凉与沉重:“他们中,有超过一半,都是以前跟着家父在边关搏命的袍泽!是百战余生的老兵!他们也曾拿过朝廷的军饷,也曾为了保家卫国血洒疆场。可结果呢?奸臣当道,我澹台家蒙冤,他们也跟着受到牵连,成了流民,最后只能跟着我,在这牛耳山落草为寇!”
他的拳头捏得咯咯作响,眼眶微微泛红。
“当山匪……对他们来说,是最大的耻辱!这几年,我们也抢过商队,劫过富户,可每一次分钱,我都能从他们脸上看到麻木和屈辱。我们大口吃肉,大碗喝酒,看似快活,可谁心里没有一杆秤?那不是凭本事挣来的血汗钱,那是抢来的不义之财!拿得烫手,花得也不安心!”
“现在,不一样了。”他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激荡的心情,重新看向赵衡,眼神里满是感激。
“你把抢劫,变成了营生。你把这二百里山路,变成了我们的田地。我们收过路费,我们提供庇护,这是你情我愿的买卖!弟兄们出去巡山,清剿毛贼,保护商队,这是在干活,是在凭自己的本事挣钱!你现在要给他们发月钱,发奖金……妹夫,你这不只是在发钱啊。”
澹台名烈一字一句地说道:“你是在告诉他们,他们不再是山匪,他们是清风寨的兵!你是在把他们被朝廷夺走的尊严,一点一点地,给他们重新挣回来!你是在收拢人心,是在给这八百多条汉子,一个家,一个堂堂正正活下去的念想!”
他走到赵衡面前,郑重地一拱手:“这件事,不用商量了。就照你说的办!账目,明月你费心管起来。具体的章程,你和贤弟商量着定。我只有一个要求,绝不能亏待任何一个肯为寨子出力的兄弟!”
“大哥……”澹台明月眼圈也有些红了。她比谁都清楚,大哥心里背负着什么。
“就这么定了!”澹台名烈一挥手,语气斩钉截铁。
正当大事敲定,气氛重新变得振奋起来时,一直没怎么说话的澹台明羽却忽然皱起了眉头,像是想起了什么烦心事。
“大哥,姐夫,还有个事儿。”他挠了挠头,脸上兴奋的潮红褪去了不少,“这几天山下的动静,好像越来越大了。”
“哦?怎么说?”澹台名烈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