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西下,余晖将整个村庄都染上了一层温暖的橘黄色。赵衡背着沉甸甸的竹筐,走在回村的田埂小路上,脚下的步伐沉稳而有力。汗水浸湿了他背后的破旧衣衫,紧紧贴在皮肤上,带来一丝黏腻,但他毫不在意。心中的那份踏实与满足,足以抵消身体上的一切疲惫。
路过村口那棵老槐树时,几个正在树下纳凉闲聊的村民,不约而同地将目光投了过来。
“那不是赵家的那个童生吗?”一个叼着旱烟杆的老汉眯起了眼。
“可不是他。瞧他那身板,身高九尺,跟个铁塔似的,村里除了他还有谁?人送外号‘傻大个’,真没叫错。”旁边一个妇人撇了撇嘴,声音里带着几分轻蔑,“不过今儿个太阳是打西边出来了?他竟然扛着锄头,还背着个筐,这是……下地了?”
“看他那方向,是从南边山里回来的。这懒汉,什么时候转性了?”
议论声不大不小,清晰地传进赵衡的耳朵。他没有理会,只是默默地挺直了腰杆,脚步未停。这些闲言碎语,对他而言,早已无关痛痒。他现在满心满眼,只有家里那两个嗷嗷待哺的孩子,和筐里这能让他们吃上一顿饱饭的希望。
村民们见他目不斜视地走过,眼神中那股沉静和专注,是他们从未见过的。往日的赵衡,要么是醉醺醺的癫狂,要么是怀才不遇的阴郁,何曾有过这般脚踏实地的模样?众人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惊异和不解。
赵衡快步走到自家那破败的院门前,王卓两口子正站在自家门口,不时地朝他这边张望。看到他回来,李秀梅明显松了口气。
而赵乾和赵果,两个小小的身影,正像两只受惊的小鹌鹑,紧紧地依偎在王家门口的墙角下。他们不敢离远,又不敢靠近自己的家,只是用一双惶恐不安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回来的赵衡。
当看到赵衡的身影出现时,赵乾的身体猛地绷紧,小手下意识地将妹妹护得更紧了。他怕,怕这个爹回来后,又会变回那个打骂他们的酒鬼。
赵衡的心,又被这无声的恐惧刺了一下。他放下背上的竹筐,发出“嘭”的一声闷响,这声音让两个孩子都瑟缩了一下。
他没有立刻走过去,而是先对王卓和李秀梅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然后,他蹲下身,将竹筐里的东西一样样拿了出来。
“铁蛋,果果,过来。”他的声音依旧沙哑,却刻意放得极其轻柔。
两个孩子没动,只是远远地看着。
赵衡也不强求,他将那几根胖乎乎的竹笋整齐地码放在地上,又解开那个打着结的破布袋。随着布袋被打开,里面那些白白胖胖、蠕动着的竹虫,便暴露在了夕阳的光线下。
“呀!”门口的李秀梅没忍住,发出一声低低的惊呼,脸上满是嫌恶。
赵乾和赵果更是吓得瞪大了眼睛,他们从未见过这种东西,那蠕动的模样,让他们本能地感到害怕。
赵衡没有解释,只是自顾自地开始忙碌。他先是将竹笋最外层粗糙的笋衣一层层剥去,露出里面象牙般白嫩的笋肉。然后,他用那把豁了口的陶罐,去水缸里舀了仅剩的一点底子水,将笋肉和那些竹虫都仔细地清洗干净。
这个家实在是太穷了,连个像样的锅都没有。赵衡环视一圈,最后将目光锁定在那个平日里烧水用的陶罐上。他将陶罐架在屋外的简易土灶上,往里倒了些水,然后把切成块的竹笋放了进去,盖上块木板,便开始生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