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雾隐寨的头几天,小满几乎都是在昏睡与半昏睡中度过的。净化祖坟、对抗地母考验、最终消灭省城凶物的核心,这一系列惊心动魄的事件,耗尽了她几乎全部的心神与力量。即便有融合逆鳞和“玻璃胎”的支撑,生命本源的亏空也让她虚弱不堪。
她躺在自家那张熟悉的、铺着靛蓝土布床单的木床上,听着窗外熟悉的鸟鸣、风吹过竹林的沙沙声,以及母亲秀娥在厨房里轻柔的走动声,感到一种从灵魂深处弥漫开来的疲惫与安宁。
睡梦中,那些激烈的战斗场景、痛苦的记忆碎片、地母浩瀚的意志,依旧会不时闪现,但不再像之前那样充满冲击力,而是如同隔着一层毛玻璃,变得模糊而遥远。“玻璃胎”在她沉睡时缓缓搏动,散发出温和的净化波动,抚平着她精神上的褶皱,并将一丝丝纯净的地脉生机,如同涓涓细流般,补充着她干涸的身体。
龙阿婆每天都会来看她,为她把脉,调整药方。用的都是寨子后山最珍贵的草药,有些甚至是奶奶龙婆当年亲手栽种、蕴含了微弱灵性的老药。药汁苦涩,但喝下去后,小满能感觉到一股暖流融入四肢百骸,滋养着受损的经脉。
父亲建国也偶尔会怯生生地出现在门口,不敢进来,只是远远地看着。他的眼神依旧复杂,充满了未能尽到责任的愧疚,但更多的,是一种如释重负的茫然,以及一丝微弱的、试图靠近的渴望。小满对他笑了笑,没有多说什么。有些隔阂,需要时间和行动来消融。
这天傍晚,小满感觉精神好了许多,第一次能够自己坐起来。夕阳的余晖透过木窗,在房间里投下温暖的光斑。
秀娥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酸汤走了进来。汤色依旧是诱人的乳白微黄,酸香扑鼻,但小满能清晰地“看”到,那翻滚的汤汁中,蕴含的不仅仅是食材的精华和母亲的爱意,更有一丝丝极其微弱的、与她自身同源的“守”之信念,以及……一丝来自大地深处的、温和的祝福。
是了,母亲秀娥虽然言语不多,力量觉醒也晚,但她日复一日熬煮的酸汤,早已在不知不觉中,与这片土地、与龙家女性的命运产生了深刻的连接。这汤,不仅是食物,也是媒介,是传承,是守护的象征。
“阿妈。”小满接过碗,轻声唤道。
秀娥看着女儿苍白但眼神清亮的脸色,眼中流露出欣慰,她伸出手,有些粗糙的手指轻轻拂过小满的额发,动作笨拙却充满温情。她没有问那些惊心动魄的细节,只是低声道:“喝了汤,再睡会儿。”
小满点点头,舀起一勺汤,吹了吹,送入口中。
酸香醇厚的滋味在味蕾绽放,温暖的热流顺着食道滑入胃中,迅速扩散到全身。不仅仅是身体上的舒适,更是一种精神上的抚慰与共鸣。她仿佛能通过这碗汤,“尝”到母亲沉默的守护,“尝”到龙阿婆殷切的期望,“尝”到寨民们质朴的关怀,甚至……“尝”到脚下这片历经创伤却依旧坚韧的土地,那微弱而顽强的生机。
这碗酸汤,此刻如同一面清澈的镜子,映照出她一路走来的初心——守护这些她所珍视的人和事。
也映照出她未来的道路——作为“调和者”,去抚平更多伤痕,守护更广阔的平衡。
她小腹处的“玻璃胎”似乎也感受到了这份共鸣,传来一阵舒适的温热,仿佛在汤水的滋养下,也恢复了一丝活力。
就在小满慢慢喝着汤,享受着这难得的宁静时刻时,龙阿婆拄着藤杖,走了进来,脸色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
“丫头,感觉好些了吗?”龙阿婆坐到床边,温和地问道。
“好多了,阿婆。再休息几天,应该就能恢复了。”小满放下汤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