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锁片初痕(2 / 2)

“爸,吃点东西吧。”她的声音干涩沙哑。

建国毫无反应,目光呆滞地望着虚空。

小满看着他这副模样,想起昨晚他的懦弱和可能引来了这灾祸的工地秘密,一股怒火夹杂着悲哀涌上心头。她将碗重重地放在他身边的地上,冷声道:“你不吃,就饿着。但这个家,不能就这么完了。”

她的声音里带着一种与年龄不符的冷硬和决绝。

说完,她不再看父亲,转身回到厨房,看着那口经历了昨晚狂暴、此刻显得有些沉寂的酸汤老坛。坛身依旧温热,里面的酸汤颜色似乎比之前更深沉了一些。

家要维持下去,母亲需要钱买药,她们需要吃饭。摊子,不能倒。

小满深吸一口气,挽起袖子。她看过母亲熬汤千百遍,步骤早已烂熟于心。她学着母亲的样子,生火,将老坛里的酸汤引子舀出部分倒入大锅,加水,加入准备好的番茄、辣椒和姜蒜,还有奶奶留下的、那些她叫不出名字的草药香料包。

她做得很慢,很生疏,火候掌握得也不好,时而太大,时而太小。汗水顺着她的额角滑落,混合着之前沾染的灰尘和血污。但她咬着牙,坚持着。

折腾了大半天,一锅味道远不如母亲熬制、但也勉强算得上是酸汤的红色汤汁终于在锅里翻滚起来。她将昨天賖来的、片得厚薄不匀的鱼片放入锅中。

傍晚,小满推着母亲那辆沉重的、带着熟悉酸汤气息的餐车,走出了家门。餐车上挂着一盏昏暗的灯泡,在渐深的暮色中摇曳着微弱的光。

她没有去母亲常去的、熟客多的夜市中心,而是选择了更偏僻、人流较少的一个街角。她怕被人看出异常,也怕自己手艺不精,坏了母亲的名声。

“酸汤鱼……新鲜的酸汤鱼……”她的叫卖声细弱蚊蝇,带着难以掩饰的羞怯和不安。

路人行色匆匆,很少有人驻足。偶尔有人被酸香吸引过来,看了看她稚嫩的脸庞和那锅卖相普通的酸汤鱼,又摇摇头走开了。

小满站在初秋的凉风里,看着眼前冷清的局面,鼻尖一酸,强忍着的泪水几乎要夺眶而出。但她想起昏迷的母亲,想起那个破碎的家,又硬生生把眼泪逼了回去。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工装、面色疲惫的中年男人走了过来。

“小姑娘,你这酸汤鱼,怎么卖?”男人问道,声音有些沙哑。

小满连忙报了个价,比母亲平时卖的稍低一些。

“来一碗吧,尝尝鲜。”男人似乎并不在意味道,只是图个方便便宜。

小满手忙脚乱地盛了一碗鱼片和汤,递给男人。

男人接过,就站在摊子旁边,呼噜呼噜地吃了起来。他吃得很急,似乎饿坏了,额头上很快冒出了汗珠。

“味道……还行。”男人吃完,抹了把嘴,付了钱,匆匆离开了。

看着手里那张皱巴巴的纸币,小满的心头没有喜悦,只有一种沉甸甸的酸楚。这是这个家,在灾难之后,第一笔微薄的、由她挣来的收入。

她不知道的是,在她卖出这一碗酸汤鱼的同时。

家中,躺在床上的秀娥枕边,那枚被红布包裹着的黄金锁片,在无人察觉的黑暗中,背面那道头发丝般的裂痕,仿佛被某种无形的力量滋养,极其微不可察地……延长了那么一丝丝。

锁片表面,那雕刻着的“逆鳞”图案,似乎也变得更加清晰、立体了一分。

仿佛有什么东西,被这碗承载了生存挣扎与血脉延续的酸汤鱼,悄然触动了。

地母的诅咒,与血脉的传承,以这种诡异的方式,更加紧密地纠缠在了一起。而清算,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