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呼声、掌声、音乐声——一切声响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骤然掐断。数千张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的表情,只有旗帜在风中猎猎作响的声音格外刺耳。
“雷加!”一声怒吼如惊雷炸响。
布兰登·史塔克猛地推开身前的座椅,高大的身躯像被激怒的冰原狼般挺立。他额角青筋暴起,灰色的眼眸中燃烧着北境的严寒与烈火。
“你这个疯子!你他妈的有病吗?”布兰登的吼声在寂静的赛场上回荡,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中迸出来:“这简直是对我们史塔克家族最大的侮辱!”
站在他身旁的劳勃·拜拉席恩同样面色铁青。这位风暴地的继承人双手紧握成拳,指节因用力而发白,宽阔的胸膛剧烈起伏着,仿佛即将爆发的风暴。
布兰登猛地伸手指向王室看台方向,动作激烈得几乎要挣脱礼节的束缚:“你的王后就在那里坐着!而莱安娜——”他的声音因愤怒而微微颤抖,“我的妹妹,已经许配给了劳勃!不久之后就要完婚!你这么做是什么意思?”
作为瑞卡德公爵的长子、临冬城的继承人,布兰登·史塔克骨子里刻着北境人特有的刚烈和荣誉感。此刻他感受到的不仅是愤怒,更是一种被公然践踏的家族尊严。他仿佛已经能看到君临城中那些贵族们窃窃私语的场面,能想象到这件事将会如何被七国上下传得面目全非。
看台上鸦雀无声,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冲突惊呆了。
数千道目光在暴怒的北方人、面色铁青的风暴地领主和依然保持镇定却目光冰冷的雷加之间来回移动。
雷加缓缓转过头,他的面容在头盔下显得高深莫测。但在他开口之前,布兰登又爆发了:“你这是在暗示什么?暗示你和我妹妹有私情吗?用这种卑鄙的方式玷污一个未婚少女的名誉?”
每一句话都像一记重锤,砸在死寂的赛场上。此刻,就连微风都仿佛停止了吹拂,整个天地间只剩下布兰登愤怒的质问在回荡。
雷加对布兰登震耳欲聋的斥骂置若罔闻,仿佛那些愤怒的言辞不过是掠过耳畔的微风。他从容地转向莱安娜,优雅地躬身行了一礼,那姿态完美得如同演练过千百次。
莱安娜下意识地捧起膝上那顶由冬雪玫瑰编织而成的冠冕,淡蓝色的花瓣在她指尖微微颤动。她的目光中交织着震惊与难以掩饰的悸动,脑中一片嗡鸣。
这几日与雷加私下相遇的画面如潮水般涌来——那些关于音乐与理想的深夜长谈,舞会上他温暖的手掌轻扶她的腰际,还有他诉说那些远大抱负时眼中闪烁的光芒。
作为一个情窦初开的北境少女,莱安娜从未真正理解过什么是心动。她只知道与粗犷豪放的劳勃订婚是家族的安排,但她不喜欢劳勃,粗鲁无礼,每天都和不同的女孩胡混,只知道喝酒打架,浑身酒与血的气息,像是自己家里那个杀猪的鲁德——雷加,却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让她体验到呼吸急促、心跳如鼓感觉的男人。
周遭的一切仿佛都模糊了,整个世界只剩下雷加那双深邃的紫色眼眸,以及他俊美面容上那种混合着忧郁与奋不顾身的神情。
对天生崇尚自由与勇敢的莱安娜而言,雷加这般无视世俗非议的壮举,恰恰触动了她内心最深的渴望。这一刻,她的心为这个敢于挑战一切规则的王子的疯狂跳动。
“把你的破冠拿走!”布兰登怒吼着伸手要夺过她手中的花环,“我们史塔克家族不稀罕这种侮辱!”
莱安娜猛地回过神来,迅速将冠冕护在胸前。“布兰登,你干什么!”她罕见地对兄长怒目而视,“太粗鲁了,你应该向雷加王子道歉!”
布兰登愕然地看着妹妹反常的反应,随即更加暴怒。他敏锐地察觉到莱安娜眼中那不寻常的光彩,一个可怕的猜想浮上心头——他们之间或许真的有什么!?
这个念头让他几乎失控,若真如此,史塔克家族将如何面对劳勃,如何在北境维持荣誉?
布兰登的声音因极致的愤怒而剧烈颤抖,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冰原狼的喉咙深处迸发出来:“我向他道歉?”他猛地向前踏出一步,铠甲随之发出铿锵之声,手指死死指向端坐马上的雷加。
“他将这冠冕献给你是什么意思?”布兰登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凛冬的寒风刮过场中,“这不仅是对你个人的轻侮,更是对我们史塔克家族全体的侮辱!”
他深吸一口气,胸膛剧烈起伏,灰色的眼眸中翻涌着北境永不融化的冰雪与怒火。在全场死一般的寂静中,布兰登·史塔克猛地抽出佩剑,剑刃出鞘的锐响划破空气。
“雷加·坦格利安!”他声如雷霆,响彻整个比武场,“收回你这该死的冠冕,为你荒唐的举动向史塔克家族郑重道歉——”
布兰登将长剑笔直地指向场中的王子,剑尖在阳光下闪烁着寒芒。
“否则,我以北境继承人的名义,在此向你发起生死决斗的挑战!”
他的话语如同重锤落地,激起一片压抑的惊呼。
数千道目光在暴怒的冰原狼与冷静的真龙之间来回移动,整个赫伦堡仿佛都在这一刻凝固了。
雷加终于开口,他的声音平静而清晰,如同冰湖上掠过的微风:“莱安娜是我心目中爱与美的王后,所以我将冠献给她,仅此而已。”这句话说得缓慢而真诚,却在寂静的赛场中激起了更大的波澜。
“莱安娜是史塔克家族的女儿,是我的妹妹,是劳勃的未婚妻,与你有屁的关系!”布兰登的怒吼如同惊雷炸裂,瞬间席卷了整个比武场。“你们坦格利安家族都是疯子!”他额角青筋暴起,手指毫不客气地直指雷加,“你和你的疯子国王老爸一样有病!”
这句话如同利刃般刺破空气,在场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倒吸一口冷气。
看台上顿时陷入一种诡异的寂静,连旗帜拂动的声音都清晰可闻。贵族们面面相觑,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震惊与不安——尽管这句话道出了许多人深藏心底却不敢宣之于口的想法。
瑞卡德公爵猛地站起身,一把按住长子的手臂:“布兰登!注意你的言辞!”但他的警告来得太迟了。
艾德·史塔克面色苍白地上前一步,试图缓和局面:“兄长,慎言!”班扬则完全愣在原地,不知所措地看着这突发的一幕。
劳勃·拜拉席恩的怒容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他紧握的双拳微微颤抖,既为布兰登的直言感到痛快,又为这话可能引发的后果感到担忧。
布兰登这番话如同冰水泼入滚油,瞬间在人群中炸开一片死寂。
这可是赫伦堡比武大会的现场——七国诸侯齐聚,骑士与贵妇云集,每一句话、每一个举动都可能在明日传遍维斯特洛的每一个角落。更不必说,高耸的主看台上就端坐着那位以敏感多疑著称的国王伊里斯·坦格利安二世!
就在片刻之前,国王还因为儿子雷加当众冷落多恩公主而暗自窃喜,甚至对布兰登怒斥雷加的场面感到一阵扭曲的快意。毕竟,任何能让他的继承人难堪的事,在这位精神日渐不稳定的君主眼中都带着几分趣味。
当布兰登的怒骂毫不犹豫地将他也拖下水时,伊里斯脸上那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瞬间凝固了。国王枯瘦的手指猛地掐进鎏金扶手的雕花缝隙里,关节因用力而泛白。他那双闪烁着不安与偏执的眼睛微微眯起,目光如毒蛇般锁定在下方的布兰登身上。
整个会场鸦雀无声,连风都仿佛停止了流动。贵族们不约而同地屏住呼吸,许多人下意识地垂下视线,不敢直视国王所在的方向。这一刻,欢乐的比武庆典气氛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令人窒息的压力——每个人都清晰地意识到,布兰登·史塔克脱口而出的这句话,很可能将带来谁都无法预料的后果。
伊里斯二世猛地从王座上站起身,枯瘦的身躯因暴怒而剧烈颤抖。他苍白的手指死死抓住看台的栏杆,指节扭曲得如同鹰爪。
“放肆!”国王尖厉的嗓音撕裂空气,带着一种近乎疯狂的震颤,“你胆敢侮辱坦格利安家族,侮辱你的国王!给我抓住他!”
他的目光如同淬毒的匕首,死死钉在布兰登·史塔克身上。随着这声怒吼,看台两侧的御林铁卫瞬间行动,白甲闪耀如冰,手已按上剑柄。场边的金袍子们同时向前逼近,长矛林立,形成一道金色的包围圈。
下一刻,北境看台上响起一片钢铁出鞘的锐鸣。瑞卡德公爵猛地起身,艾德与班扬立即护在父亲两侧。数十位北境领主与骑士同时拔剑在手,寒光刹那间连成一片。他们沉默地聚集在布兰登身后,如同冰雪筑起的城墙。
整个赫伦堡陷入一触即发的对峙。御林铁卫的白甲与北境战士的灰袍形成鲜明对比,金袍子的长矛与北境钢剑冷冷相对。数千观众屏息凝神,惊恐地望着这场突如其来的危机——几句争吵竟在转瞬间将欢乐的比武大会推向了内战的边缘。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劳勃·拜拉席恩雄浑的笑声突然打破了僵局。他大步上前,拍了拍布兰登紧绷的肩膀。
劳勃张开双臂,仿佛要拥抱整个赛场,声音洪亮:“莱安娜的美貌与美德,整个七国有目共睹!这顶冠冕,确实是该她所得!“
他转向雷加,笑声中带着不容错辨的警告:“若是怕我生气,大可不必!我劳勃·拜拉席恩岂是那般心胸狭隘之人?“话音未落,他已然伸手取过莱安娜膝上的冠冕,高高举起:“但这冠冕,该由她的未婚夫——我来代收!“
劳勃的目光骤然锐利,声音沉了下来:“不过,雷加王子,请您记住:莱安娜·史塔克是我的未婚妻。今日之事,就当作是您对即将到来的婚礼的一份贺礼。“他转身面向剑拔弩张的双方,声如洪钟:“都把剑收起来!难道要让全天下看北境与王室的玩笑吗?“
北境的武士们面面相觑,瑞卡德公爵微微颔首。冰原狼们缓缓收剑入鞘,却仍保持着警惕的姿态。御林铁卫们也稍稍放松了架势,看向国王等待指示。
高台上的伊里斯二世冷哼一声,枯瘦的手指微微松开王座扶手。他阴鸷的目光扫过全场,最终定格在劳勃身上。“我们走。“疯王嘶声道,猛地起身拂袖而去。白袍侍卫们紧随其后,金袍子们也如潮水般退去,雷加也眼神黯淡的随之离开。
赛场上的紧张气氛渐渐消散,但每个人心中都明白:今日的梁子,已经结下了。
没有人发现,在雷加王子将“爱与美的王后”的冬雪玫瑰花冠交给莱安娜之后,争吵开始之前,雷加的妻子与多恩的红毒蛇及亚莲恩公主,已经离开了坐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