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亚夏拉轻声承认,目光紧紧追随着兄长亚瑟那闪动着晨曦微光的身影,“只是难免有些担心。”
攸伦闻言,不由得轻笑出声,那笑声里充满了对场上局势的洞悉与几分玩味:“亲爱的,你现在担心未免太早了。”他抬了抬下巴,示意场中愈发激烈的较量,“看见没?他们现在只是在纯粹的互拼,消耗对方体力与精神,等待对方出现破绽,方可寻找最终胜利的时机。真正的好戏……”他顿了顿,语气带着十足的期待,“还在后头呢。”
第十三个回合结束时,两人沉重地勒住战马,紧握骑枪的手臂都已抑制不住地微微颤抖,坚固的臂甲下,肌肉早已超越负荷。
第十四个回合的冲锋过后,即便隔着厚重的面罩,也能清晰地听到两人粗重而疲惫的喘息声,白汽从面罩的缝隙中丝丝缕缕地逸出,汗水浸透了内衬。
决定性的第十五回合!
号角声仿佛也带上了最后的决绝,两匹神驹再次加速,将全部力量赋予背上的主人。枪尖如同两颗流星,带着两人残存的全部意志与力量,轰然对撞!
巨响过后,是令人窒息的寂静。
只见雷加王子的身形在鞍座上剧烈地摇晃了一下,他猛地俯身,极力控制着几乎失控的平衡,最终,他顽强地稳住了自己,依然屹立于马背之上。
另一边,亚瑟·戴恩爵士却被那最终叠加的冲击力彻底撼动。他伟岸的身躯无法再保持姿态,被硬生生地从马镫上拔起,重重地摔落在冰冷的沙地之上,溅起一片尘埃。
胜负,已分。
当亚夏拉与攸伦急匆匆地冲下看台,拨开人群赶到场边时,却发现亚瑟·戴恩已经自己从沙地上站了起来。他随意地拍打着沾满尘土的洁白披风,动作轻松自如,显然并未在落马时受伤。
这位败阵的“拂晓神剑”脸上看不到丝毫的懊恼与沮丧,反而在看到妹妹焦急的神情时,那双与亚夏拉相似的紫罗兰色眼眸中掠过一丝戏谑。他冲着亚夏拉的方向眨了眨眼,大大方方地张开双臂,朗声笑道:“怎么,就只顾着别人,不过来给你失败的哥哥一个安慰的拥抱吗?”
他语调轻松,仿佛刚才那场耗尽全力的巅峰对决只是一场友好的练习。亚夏拉见他还有心情开玩笑,悬着的心顿时放下,但被他当众这般调侃,脸颊瞬间飞起两朵红云,又羞又恼地用力跺了跺脚,引得身旁的攸伦也发出一阵低笑。
这场巅峰对决可谓万分精彩,足以载入歌谣。攸伦却捕捉到了最后那一回合里一个极易被忽略的细节。
就在那决定胜负的终极碰撞前的一刹那,亚瑟·戴恩那原本蕴含了全部力量、稳如磐石的枪尖,出现了一个极其细微却至关重要的凝滞——他收了一分力。
正是这收敛的一分力,使得雷加王子在承受冲击时获得了至关重要的缓冲,最终得以摇晃着稳住身形。也正是这收敛的一分力,让亚瑟自己在被反作用力震落马背时,仍能保有足够的余力调整姿态,从容落地,甚至未曾受伤。
这绝非力竭或失误,而是出于一份深沉的双重考量——因为雷加是他肝胆相照的挚友,更因为雷加是君,他是臣。这份刻入骨子里的忠诚与情谊,让亚瑟在胜负已分的边缘,选择了以一种更体面、更周全的方式,为这场传奇对决画上了句号。
观众席上,为雷加王子获胜而爆发的欢呼与掌声如同汹涌的海浪,经久不息,一浪高过一浪。
“雷加!雷加!雷加!”
成千上万的民众狂热地高呼着王子的名讳,声浪震耳欲聋,几乎要掀翻赫伦堡的穹顶。
这荣耀的呐喊是献给雷加的,却如同一把把淬毒的匕首,狠狠刺穿了伊里斯二世的心脏。
高踞于铁王座之上的伊里斯二世,面容在震天的欢呼中逐渐扭曲。那每一句对雷加的赞美,每一次为雷加响起的掌声,都像是一记记火辣辣的耳光,扇在他作为国王和父亲的脸上。他枯瘦的手指死死抠着王座冰冷的铁刺,仿佛要将其捏碎。
无边的嫉妒如同毒蛇般啃噬着伊里斯二世的内脏。
他嫉妒雷加,嫉妒自己的亲生儿子!
嫉妒雷加如此轻易就赢得了民众发自肺腑的爱戴与狂热——而那一切荣耀、那所有的欢呼,本应只属于他一个人,属于七国之君,属于他伊里斯·坦格利安二世!他才应该是那个被万民仰望、歌谣传唱的真龙!
在疯王那双燃烧着疯狂与怨恨的眼中,儿子不再是继承人,而是一个可憎的篡位者,正迫不及待地要夺走本属于他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