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论及对这世界上伟大生灵的理解与驾驭,没有任何民族能出多斯拉克人之右。
他们是马背上的子民,人与马几乎共生。而攸伦的坐骑法鲁鲁,更需要一位真正能与之“人马合一”的主人。因此,维托里奥·格雷不仅是他地面作战的教头,更是他通往精湛骑术的唯一桥梁。在咸涩的海风与飞扬的尘土中,攸伦刻苦地学习着如何与战马沟通,如何借其冲势发出致命一击,这一切都只为在即将到来的、更广阔的战场上占据先机。
午餐过后,海面的波光变得有些刺眼。攸伦便会独自走向岸边,解开那艘轻便小舟的缆绳,无需言语,侍女莉莎自会默契地跟上。船桨划破平静的海水,载着他们离开派克城的喧嚣,回返那座专属於他的孤寂小岛。
这座岛屿如同海面上突兀崛起的黑色獠牙,而岛心矗立的那座荒废鬼塔,便是獠牙上最尖锐的顶端。
传说这里盘踞着古老的怨灵,但攸伦对此唯有轻蔑——他甚至欢迎任何鬼魂的出现,正好为他那源自深海的、不可言说的“魂魂果实”之力补充些许灵魂的食粮。更何况,他身边常随着两位人物:一位是身披深红长袍、信仰光之王的女祭司格温多琳,她的存在本身就如同一团灼人的火焰;另一位则是终日笼罩在阴影之中、连面容都难以看清的缚影士伊芙琳。若有真鬼魂,见了这二位,恐怕避之唯恐不及。
鬼塔已被彻底清理出来,褪去了积年的尘埃与蛛网,却依旧弥漫着一种冰冷的空洞感。四层的高塔,如今仅居住了十人,使得每一次脚步声都在石壁间激起清晰而孤独的回响。
这十人分别是:主人攸伦、秘书莉莎、红袍女祭司格温多琳、缚影士伊芙琳、忠诚却面容可怖的护卫“裂腭”达格摩、达格摩正值壮年的儿子劳埃德、达格摩那位沉默坚韧的岩妻、以及他的两名盐妾。最后一位,则是新近加入、脸色始终苍白的学士科本。
达格摩几乎是举家迁来效忠。他的岩妻与盐妾们包揽了塔内的一切杂务——洗衣、烹煮、清扫,让这座冰冷的石塔得以维持着某种粗砺却有序的生机。他的儿子劳埃德则承担了所有需要气力的粗重活计,劈柴、修缮、搬运货物。在这里,没有一个人是多余的。
新加入的学士,科本,纯属自己找“屎”的。
在学城森然的书卷气息与千瓶百草的药味深处,学士科本的求知之路悄然偏折向了无人敢涉足的阴影。他最初痴迷于医学那拯救生命的纯粹光芒,然而在破解生命奥秘的执念驱动下,他的研究不知不觉滑入了危险的深渊——一种将传统医术与禁忌的血魔法乃至更古老的黑暗秘仪相结合的可怖领域。这项研究离不开新鲜的尸体,甚至那些游走在生死边缘、尚存一息的“材料”。
然而,科本本质上仍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学者,他内心残存的良知让他无法对无辜者下手,杀人掠命更非他所能。他唯一能做的,便是在深更半夜,如同食腐的秃鹫般,战战兢兢地寻觅无人认领的遗骸,十分难以寻找,而且这些材料往往不满足他的实验要求。
当青亭岛将与铁群岛开战的消息传至学城时,科本在恐惧与渴望间经历了痛苦的挣扎。最终,对知识的贪婪渴望压倒了一切。他咬紧牙关,冒着巨大的风险,远渡重洋,潜入了那片将要经历战火、死亡与悲伤的岛屿。
战争开始的那一夜,正当他拖着一具较为“新鲜”的士兵遗体,试图将其藏入麻袋时,火把的光芒骤然亮起,照出了他苍白惊恐的脸。几名巡逻的铁民士兵将他抓个正着,刀刃瞬间架上了他纤细的脖颈。
他被粗暴地带到了攸伦·葛雷乔伊面前。出乎科本意料的是,这位以冷酷闻名的铁民首领在简单询问后,非但没有立刻处决他,双眼中反而流露出一种看到珍奇宝物般的玩味兴趣。攸伦感叹:他知道名字的学士不多,科本就是其中最熟悉的一个,偏偏这个时候送到了自己嘴边。
这就是命运!他命中注定是我的奴隶……不,学士!
“一个敢于在尸山血海里挖掘真相的人……或许比十个寻常学士更有用。”攸伦的声音里听不出喜怒,却决定了科本的命运。他饶了科本一命。
当然,这份“仁慈”并非无偿。科本很快便深刻地明白,他的生命自此已不再属于自己,而是彻底归属于攸伦·葛雷乔伊。他必须用他毕生的学识、他那些禁忌的研究、他的一切,来“感恩”这份不杀之恩。一种比锁链更牢固的束缚,自此将他与铁群岛的阴影紧紧捆绑。但当他看到了红袍女祭祀与缚影士时,科本觉得就算真的做他的奴隶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夜晚降临,当孤岛归于沉寂,唯有海浪与风啸作伴时,那些不可被外人道的“研究”便在那昏暗的灯塔或是深邃的海洞中悄然进行。那里偶尔流泻出的不祥红光或扭曲阴影,都被隔绝在了无边的海涛声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