攸伦的声音如同最细腻的砂纸,摩擦着亚德里安早已紧绷的神经。他向前微微倾身,那双异色的瞳孔闪烁着洞察一切的光芒,问出了一个诛心的问题:“现在,告诉我,亚德里安伯爵……你有没有,哪怕一丝一毫的……后悔?”
“你是不是正在那被愤怒填满的脑子里,不受控制地想着:如果当时,我接收了那些野火……如果我把它们用在战场上,用在铁群岛的舰队身上……那绿色的火焰吞噬的,就将是我们铁民的长船!说不定,结局就真的……改写了?”
他仿佛能直接阅读亚德里安的思绪。但就在亚德里安被这个假设折磨得几乎要发狂时,攸伦的话锋陡然一转,语气变得冰冷而现实:
“但我想告诉你一个有趣的事实,”他慢条斯理地说,“当君临的信使带着那份‘厚礼’抵达你的城堡,和你进行那场不愉快的会谈时,我们的人,早已像水银一样,渗透到了这座岛的每一个角落,就在你的海星镇里。”
他的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确定性:
“如果你当时真的鬼迷心窍,接收了那些野火,把它们存放在港口的某个仓库里……”攸伦的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意,“那可能战争确实早就结束了——在你还没来得及点燃任何东西之前。只需要一点小小的‘操作失误’,比如……一支恰到好处的火箭?那么,冲天而起的绿色烈焰吞噬的,将不是低语湾的海水,而是你整个海星镇!连同里面所有的士兵、平民、你的城堡……一切。届时,这里将只剩下一个巨大的、散发着焦臭的坑洞,早已不复存在。”
攸伦凑得极近,声音压低到如同魔鬼在耳畔低语,分享着一个惊天秘密:“所以,你看,我亲爱的伯爵,从结果来看,你那看似愚蠢固执的‘拒绝’,阴差阳错地,反而救了你的海星镇,救了这镇上成千上万人的性命。”
“那场本该将你的家园从地图上抹去的、惊天动地的绿色烟花,最终只是在荒郊野外,把那位倒霉的哈兰·格兰德森爵士和他忠诚的护卫们……送上了天。”
“现在,”攸伦直起身,恢复了那副慵懒的腔调,仿佛刚才只是在谈论天气,“你还觉得你的坚持,毫无价值吗?”
攸伦直起身,摊了摊手,做出一个总结的姿态:“因为你和正义和执着,拒绝了使用野火。”他的语气说不清是赞赏还是嘲讽,“所以,当我的部下有人提议,要按照铁群岛最传统的方式,把海星镇杀光、烧光,彻底抹掉的时候……”他顿了顿,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直刺亚德里安那双已然空洞绝望的双眼。“……我也拒绝了。”
这句话,轻描淡写,却如同最后一柄无形的重锤,带着万钧之力,彻底砸碎了亚德里安·雷德温残存的、用以维持最后体面的所有骄傲与坚持。
平民不会被杀,不会因为他的指挥不当和战争失利而死,亚德里安·雷德温身体里最后一丝支撑的力气仿佛被瞬间抽空,整个人如同断了线的木偶,彻底瘫软下去,若不是铁民战士架着,早已委顿于地。
“谢谢!”这是死灰般的绝望中唯一的庆幸。
“不用!”攸伦俯瞰着彻底崩溃的对手,脸上没有任何胜利者的得意,只有一种近乎漠然的平静。他继续说道,声音平稳,却带着一种如同宣读律法般的不可置疑:“我在海星镇的广场上,当着所有幸存者的面,公开承诺过:投降者,不杀。”他的话语在空气中清晰回荡,“这份承诺,并非源于软弱的怜悯,也并非对你个人有何敬意。”
攸伦的语气加重,每一个字都如同海石般坚硬:“这份承诺,是以灰海王的古老血脉和葛雷乔伊家族的荣誉共同立下的誓言。它关乎铁群岛之王的信誉,重于眼前任何个人的生死喜怒。”
见到亚德里安·雷德温已然屈服,科伦大王身体微微前倾,仿佛在强调一个最基本、却又最不容违背的原则:“我们之间的战争已经结束,屠杀已放下武器、不再构成威胁的俘虏,是懦夫和蠢货的行为,它玷污胜利,更玷污立誓者的名誉。同样,我也希望你乖乖的不要惹事,不要逼我们做不想做的,我们会在付铁钱之后,安静离开。如何?”
亚德里安·雷德温点了点头,他早已浑身瘫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