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场发生在石室内的、交织着肉体炽热与冰冷幻象的仪式,如同一个烙印,深深灼刻在攸伦·葛雷乔伊的感知深处。
红袍女祭司格温多琳体内那非人的热度,以及脑海中咆哮的“烧光它们”的狂热带言,与长城外无尽异鬼所带来的彻骨冰寒,形成了某种诡异而强大的张力,萦绕着他,几乎要将他拖入一个纯粹属于光与影、火与冰的迷狂境界。
然而,攸伦终究是攸伦,清晨,当格温多琳依旧在疲惫与奉献后的沉睡中低语着无人能懂的火焰祷文时,攸伦已然起身。
他看了一眼那具苍白而炽热过的躯体,毅然决然地推开石室的门,将那股焚香与情欲混合的暧昧气息彻底关在身后,重新踏入铁烟岛冰冷、粗糙、却无比真实的世界。
外面,震耳欲聋的打击声、风箱的嘶吼、熔炉的轰鸣瞬间将他包裹。硫磺与煤灰的呛人气味,远比女祭司身上的异香更让他觉得踏实。这里没有虚幻的预言,只有需要被征服的、坚硬的现实。
他曾经征服了盐,现在要征服铁!
马尔文·斯蒂芬斯和阿提克斯·惠特尼早已等候在外,脸上带着工匠特有的焦灼与期待。
“大人。”两人躬身。
“带我看看,”攸伦的声音沙哑却清晰,不容置疑,“从头到尾,每一个环节。不要遗漏任何细节。”
于是,一场漫长而极其细致的巡视开始了。攸伦·葛雷乔伊,这位铁烟岛的未来统治者,如同一个最苛刻的工头,沉浸到了铁与火的诞生全过程之中。
他们首先来到岛屿边缘的简易码头。这里,来自铁群岛各处矿坑的铁矿石被粗糙的麻袋或藤筐装着,由吃水很深的驳船运抵。工人们喊着低沉有力的号子,裸露的上身肌肉虬结,汗水在煤灰覆盖的皮肤上划出沟壑,他们用粗木杠将这些极其沉重的包裹扛上肩,踩着吱呀作响、令人担忧的木板,一步步将它们运往指定的堆放区,每一步都在泥地上留下深坑。
“这条路,”攸伦的声音切割着噪音,不容置疑,“是阻碍效率的第一道枷锁。从码头到熔炉,所有的通道,都必须用碎石夯实,铺设平整。不要吝啬这几日的工时,一条坚固平坦的道路,是血脉,能让我们后续省下百倍的气力。”
接着,他的目光落在那些脊背几乎被压弯的搬运工身上。“停止这种徒劳的自我消耗!”他命令道,“人的力量应该用在更值得的地方。召集岛上所有的木匠,立刻停止次要工作,按照我的要求,赶制独轮手推车。”他拿起一根木炭,在一块废弃的木板上迅速勾勒出带有平衡车轮和货斗的清晰草图。这简单的设计,对在场的所有人来说,却是一次认知上的颠覆。“一个人推着它,能轻松运送三人肩扛的重量。解放出的人手,可以去操作更重要的机械!”
马尔文·斯蒂芬斯和阿提克斯·惠特尼点头赞同。
“大人,您看,”阿提克斯捡起一块矿石,用力掰开,露出内部泛着暗淡金属光泽的结构,“这就是我们最大的问题。杂质太多,尤其是这些黄色的硫化物和灰色的脉石……它们会严重影响铁水的纯净度和流动性。”
“我知道,但你们要明白,不要抱怨不可改变的事实,就如同我们无法改变铁群岛矿石本身的质量!”攸伦拿起一块,掂量着,仔细观察着它的成色。阿提克斯连忙点头,有些心虚:“我明白,大人……”
接着,矿石被运到喧嚣震天的破碎场。健壮的劳工们赤膊上阵,如同重复着某种古老的仪式,奋力挥舞着巨大的铁锤,将大块矿石砸成拳头大小的碎块。石屑纷飞,撞击声刺耳,汗水与碎末齐飞,这是最原始、最耗费人力也效率低下的力量展示。
“这种破碎,毫无意义!效率低下,浪费人力,成果却粗陋不堪。我们需要的是粉碎,是彻底的分离!”攸伦再次动用木炭,这次画的草图更为复杂:一个巨大的、带有深凹槽的圆形石基,上面是一个同样巨大沉重、中心有轴的圆柱形石碾。“看清楚了!这叫研磨机。”他解释道,声音如同一位传授秘仪的先知,“用畜力或者水力拉动这个碾子,让它沿着石槽循环碾压。将矿石倒入其中,它会被持续不断地碾磨,直至变成均匀的粉末!这,才是征服石头的方法!”
砸碎的矿石随后被送入一座座简陋的焙烧窑。马尔文解释道:“我们用慢火烘烤它们,试图驱除一部分硫和其他易挥发的杂质。但这很耗时间,也很费木炭。”窑口散发出浓烈的、带着酸味的烟雾。焙烧过的矿石被送入核心区域——高耸的熔炉工坊。
巨大的石砌炉体如同沉默的巨人,鼓风机(由水力或人力驱动)发出持续的轰鸣,将空气强行压入炉底。炉顶不断加入混合好的矿石、木炭(偶尔尝试使用价格昂贵的焦炭)、以及作为助熔剂的石灰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