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并非一次轻松的巡游,而是一场沉默的风暴。“豪饮号”如同他意志的延伸,破开铅灰色的浪涛,依次造访了那些磐石林立、海风嚎叫的岛屿。
尽管年仅七岁,却没有任何一位铁群岛的领主胆敢将攸伦·葛雷乔伊视为寻常孩童。
他掌控着“白金沙”——那并非凡物,而是远比黄金更令人痴狂的权力之源。无人知晓这秘方的来历,但它炽白的辉光只听从他一人的意志。各岛贵族所能获得的每一粒配额,皆由他纤细的手指划定,这份恩赐足以让一个家族崛起,其剥夺也足以令另一个家族坠入深渊。
所有通往富庶与掠夺的商船航线,如同交织的命运丝线,最终都汇聚于他的指尖。是他决定哪条航道被透露,哪次“行使古道”的劫掠能够成行。铁民们挥舞刀剑的力量,实则源于他脑中无声运转的缜密图景。
更令人敬畏的是,连那深不可测的淹神,似乎也透过祭司之口为他加冕。祭祀们在烟雾缭绕的神坛前高声颂扬他的“神迹”,将他尊为“淹神之子”。于是,宗教的狂热与世俗的权柄在他身上完成了诡异的融合。
当“豪饮号”那独特的黑帆出现在任何一座岛屿的海平线上时,整个领地便会瞬间进入一种紧绷的、混杂着期待与恐惧的仪式状态。
瞭望塔上的号角会以特定的节奏鸣响,这声音不再是预警外敌,而是传递着一个更复杂的信息:他来了。港口随即陷入有序的混乱。领主们绝不会等到船只靠岸才匆忙准备。他们会立刻换上最体面的裘皮或锁子甲,命令仆役以最快的速度洒扫庭院,将窖藏中最珍贵的酸麦酒和腌肉搬出来,并强令那些浑身海腥味、喧哗粗鲁的船员们暂时收敛,排列出至少看起来算恭敬的仪仗。
没有一位领主会将这次来访视为简单的礼节性拜会。在他们眼中,那艘逐渐清晰的战舰并非承载着一个孩子,而是运送着一座移动的宝库和一柄无形的权杖。
码头的欢迎仪式总是过于隆重,甚至透着一丝笨拙的讨好。领主本人必定亲自出席,身后跟着家族中所有重要成员以及神色紧张的学士。他们的脸上堆着尽可能诚挚的笑容,但眼神深处却在飞速计算——他这次为何而来?是检查贡赋?分配“白金沙”的份额?透露下一季的航线?还是……听到了某些不利于自己的风声?
宴席上的酒杯斟得再满,也冲不淡空气中那谨慎而探究的气息。每一句敬酒词都暗藏机锋,每一次对领地状况的汇报都字斟句酌。他们展示仓库里充足的存粮和健壮的战士,并非出于自豪,而是为了证明自己的价值与忠诚,以期在接下来的“分配”中换取更多的青睐。
他们惧怕的并非他七岁的年龄,而是他身后所代表的绝对力量:那能点燃贪婪与战争的航线情报,那能决定家族兴衰的“白金沙”配额,以及那由淹神祭司背书的、近乎神权的可怕合法性。攸伦的每一次到访,对他们而言都是一次小型的选王会,一次命运的考评。他们鞠躬的对象,是一个七岁的身躯,却更是掌控着铁群岛命脉的、无可争议的权力化身。
他看似在履行次子代父巡边的职责,关切地询问储粮、舰船和过冬的准备,但那双隼一般锐利的眼睛,却度量着更深的东西——人心的向背,忠诚的价码,以及恐惧所能触及的深度。
当然,对此时的攸伦来说,最重要的是获得了能让他更加强大的积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