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随乡入俗(1 / 2)

陈忘站在山梁上,望着下方城池里飘起的炊烟,鼻尖萦绕着饭菜香与麦秸秆的暖意,眼眶忽然有些发潮。

他抬手按了按胸口,那里跳得比刚才斗妖兽时还要急——不是紧张,是种陌生又滚烫的欢愉,像寒夜里忽然摸到了暖炉。

城门口,挑着菜筐的妇人笑着与守卫打招呼;巷子里,穿短打的少年追着滚远的蹴鞠跑;就连城墙根下晒太阳的老人,手里都摇着蒲扇,慢悠悠哼着不知名的调子。

这些细碎的、带着烟火气的画面,他只在小时候和妹妹陈希躲在破庙里,听路过的行商描述过。

他忍不住弯了弯嘴角,指尖的伤口似乎都不那么疼了。

风把孩童的笑声送得更远,他甚至能想象到陈希若是在这里,定会拉着他的衣角,指着城墙上挂着的红灯笼问东问西。

这份真实的人间暖意,比任何幻觉都让他安心,欢愉像细小的藤蔓,悄悄缠上了他紧绷许久的心尖。

陈忘深吸了口气,压下心头翻涌的情绪,抬脚朝着城门走去。

沾满泥污的靴子踩在山下的石板路上,每一步都比在深山里更踏实——不再是踩着腐叶与怪石,而是能触到人间烟火的温度。

快到城门口时,他下意识理了理破烂的衣襟,又把腰间的短刀往身后藏了藏。守卫见他模样狼狈,虽多瞧了两眼,却也只是温和地问了句来历,没多为难。

他攥着衣角,低声答了句“来寻个安稳处”,便跟着人流走进了城。

刚踏过城门,喧闹声便扑面而来:街边小贩吆喝着卖糖画,茶馆里传来说书人的醒木声,穿绸衫的商人与挑夫擦肩而过,连空气里都飘着包子铺的热气。

陈忘站在街角,看着眼前川流不息的人,手指微微蜷起,眼底的警惕渐渐被一种柔软的情绪取代——这就是他想护着陈希找到的地方,是能让她不用再躲躲藏藏的人间。

陈忘在城里逛了许久,脚步不自觉地慢了下来。

他跟着人流走过青石板铺就的长街,看街边裁缝铺的伙计踩着踏板缝线,听药铺里坐堂先生温和地叮嘱病人;路过小吃摊时,热气腾腾的肉包子香气勾得他停了脚,掌柜见他张望,还笑着递来半块刚出锅的米糕,说“后生看着饿,垫垫肚子”。

他攥着温热的米糕,指尖都暖了几分。转进巷子里,又撞见妇人在井边洗衣,木槌捶打衣物的声响伴着说笑,连墙头上探出来的石榴花都显得格外热闹。

从正午逛到日头西斜,他鞋尖沾了些尘土,却一点不觉得累——从前在深山里只有警惕与厮杀,如今这满街的烟火气,让他连呼吸都觉得轻快,仿佛肩上的重担都轻了些。

日头刚擦着城墙落下,暮色就漫进了街巷。

陈忘摸出怀里藏着的妖兽内丹——上午在山坳里斩杀的青狼留下的,泛着淡淡的青光。

他寻到街角一家挂着“租房”木牌的小院,院主是个和善的老婆婆,见了内丹眼睛亮了亮,笑着把东厢房的钥匙递给他:“这物件实在,屋子干净,你且住下。”

陈忘满心都被“有了遮身之处”的安稳裹着,接过钥匙时只忙着道谢,压根没瞧见老婆婆递钥匙的手顿了半瞬——她眼底那点掠过的冷酷,像淬了冰的针尖,刚触到光就迅速藏进了皱纹里。

接过钥匙时,指尖还能触到木柄的温度。

推开房门,虽只是间简单的小屋,却摆着桌椅和一张铺着粗布褥子的床,墙角甚至还有个小灶台。

他把包裹放在桌上,走到窗边推开窗,晚风带着巷子里晚饭的香气飘进来,远处还有孩童归家的嬉闹声。

这是他许久以来,第一次有了间真正属于自己的、能遮风挡雨的屋子,心里那点空落落的地方,像是被这暖融融的夜色悄悄填满了。

陈忘在屋里铺好被褥时,院外的老婆婆正站在廊下,借着暮色盯着东厢房的窗户。

她指尖捻着那枚青狼内丹,指腹反复摩挲着内丹上的纹路,方才对着陈忘时的和善笑意,早被眼底的算计取代。

她转头对着墙根暗处轻唤了一声,一个穿灰衣的汉子悄然现身。

“那后生身上有妖兽物件,看着是刚从深山出来的,手里定还有存货。”老婆婆声音压得极低,语气里没了半分慈祥,“夜里盯着点,别让他跑了,等摸清底细,再动手不迟。”

灰衣汉子点头隐去时,屋里的陈忘刚倒了杯凉水,正想着明天去给妹妹陈希捎些糖糕。

他望着窗外的月光,只觉得这一夜的安稳来得太难得,却没半点察觉,自己早已成了别人眼中待宰的猎物,连这临时的容身之处,都成了设好的局。

夜色沉得越来越深,月亮像块浸了冷光的玉,悬在墨蓝的天上,把满城的青瓦、街巷的石板都照得明晃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