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金蝉脱壳(2 / 2)

他沉重的眼皮艰难地掀开一丝缝隙,眼神涣散没有焦点,但似乎凭借某种直觉认出了近在咫尺的熟悉气息,那只未受伤的手猛地抬起,冰凉的手指如同铁钳般攥住了萧瓷的手腕!

“…是…你……”他喘息着,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碾磨出来,“…西北…黑水坳…三十里…有…匠营……”

萧瓷屏住呼吸,一动不敢动,生怕惊扰了他这片刻的清醒。

“…毒…他们造的不是…不是针对我一人……”他瞳孔微微收缩,似乎看到了极其可怕的景象,手指用力得几乎要捏碎她的腕骨,“…是…是针对…整个北境防线……狼烟…………”

话语戛然而止,他身体一软,再度彻底陷入昏迷,手指也无力地滑落。

萧瓷僵在原地,浑身冰冷,比这夜风更刺骨的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

黑水坳!匠营!毒烟!北境防线!

谢流云破碎的言语,拼凑出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巨大阴谋!这根本不是简单的仇杀或灭口,而是足以倾覆山河的毒计!

巨大的震惊让她一时忘了动作,直到远处隐约传来的几声短促犬吠将她惊醒!

他们还在搜!而且越来越近!

萧瓷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再次搀扶起谢流云,更加小心却也更加急切地在迷宫般的巷弄里穿行。她专挑最阴暗、最污秽的角落,利用对京城底层街巷的熟悉,躲避着可能的追踪。

有一次,一队黑衣人的身影刚从巷口掠过,她几乎是拖着谢流云滚进一个堆满烂木头的死角,屏息凝神,听着脚步声和低语声从咫尺之外经过,心脏跳得震耳欲聋。

还有一次,岔路口传来火光,她慌忙后退,脚下一滑,差点摔倒,幸好及时扶住湿滑的墙壁,才堪堪稳住,泥水溅了裙摆一片污浊。

然而,谢流云伤口持续渗出的那极其微弱的毒息,对于经过特殊训练的獒犬来说,仍是黑夜中最鲜明的指引。犬吠声再次响起,这一次,清晰无比,而且正朝着他们所在的巷子而来!

“在那里!”

“快!别让他们再跑了!”

杂乱的脚步声和呼喝声从前后两个方向传来!被包抄了!

萧瓷脸色煞白,环顾四周,这是一条死胡同!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般涌上。

就在这时,她的目光被巷口一个半人高的、散发着浓烈馊臭味的废弃泔水桶车吸引。那味道冲天,足以掩盖许多气息。

没有时间犹豫了!

她用尽最后力气,将谢流云快速拖到桶车旁。幸运的是,其中一个桶是空的。她吃力地将谢流云扶进去,让他蜷缩其中,又迅速将旁边一些破麻布、稻草等杂物盖在他身上,尽可能遮掩。

“藏好…千万别出声…”她对着昏迷的人急促低语,仿佛他能听见。

然后,她猛地撕下自己一片沾着谢流云毒血的衣襟,咬咬牙,朝着与桶车相反的方向,拔足狂奔!

“在那边!追!”追兵果然被引动,脚步声和犬吠声朝着她的方向蜂拥而去!

死路!

萧瓷看着面前高高的墙壁,肺部火辣辣地疼,冷汗浸透了衣衫。身后,追兵狞笑的脸和獒犬流着涎水的血盆大口在火把光线下逼近。

“跑啊!怎么不跑了?”为首的男子眼神阴鸷。

退无可退!萧瓷背靠着冰冷粗糙的墙壁,手指下意识地探入怀中,摸到了那个小小的、硬硬的纸包——里面是剩下的那点暗红色毒粉。

绝望之下,狠意顿生!

就在一名追兵伸手欲抓她之际,萧瓷猛地掏出纸包,将里面所有的粉末混着地上的尘土,狠狠朝面前的人和狗扬去!

“咳!什么东西!”

“嗷呜——!”

粉末扑面,追兵顿时觉得眼睛一阵刺痛,呼吸灼热困难,剧烈咳嗽起来。那冲在最前面的獒犬更是发出一声痛苦的哀嚎,拼命甩着头,失去了方向感,狂躁地原地打转。

混乱骤起!

萧瓷抓住这稍纵即逝的机会,猛地向旁边一扑,手脚并用地攀上墙角堆放的几个破旧箩筐和杂物,借力向上一跃,险险抓住了墙头,然后用尽吃奶的力气翻了上去,瞬间消失在墙的另一侧!

冰冷的夜风灌入肺中,萧瓷跌跌撞撞地落地,不敢有丝毫停留,发足狂奔,直到彻底听不见身后的咒骂和犬吠声,才敢躲进一处低矮屋檐下的阴影里,扶着膝盖大口大口地喘息,浑身抖得如同风中落叶。

谢流云!他还藏在那个臭气熏天的桶车里!是否安全?能撑多久?

她必须尽快找到解毒的方法,然后回去找他!

她强迫自己镇定,抬头辨认方向,思考着该如何尽快出城前往西北方的黑水坳。然而,当她看清周围熟悉的街景时,整个人猛地一愣——

慌不择路的逃亡,竟然让她跑到了城南!而前方不远处,那在月光下显出破败轮廓的院落,正是她之前看中、计划用来开办女学的那间……废弃书院!

更让她心头猛地一跳的是,此刻,那本该漆黑一片、荒无人迹的书院深处,竟隐约透出一点微弱摇曳的、如同鬼火般的昏黄光亮!

深夜,废院,谁会在里面?是敌?是友?还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