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秋风拂过,庭院寂寂,空无一人。
“或许是猫。”顾怀舟蹙眉,但眼中的警惕未消。
萧瓷心知不是。那个曾经在屋顶提醒她的神秘人,许久未有动静,今日终于又出现了。他究竟是谁?为何总是暗中关注她的一举一动?
待送走顾怀舟,萧瓷独坐窗前,指尖无意识摩挲着那支玉兰簪。簪身温润,仿佛还残留着生母的体温。
“小姐,该用膳了。”白月轻声提醒,摆上几样精致小菜。
菜肴色香味俱佳,与从前那些馊饭冷菜天差地别。萧瓷慢慢吃着,心中却没有表面那般平静。
沈氏虽除,但府中暗流未止。那些曾经依附沈氏的人,明面顺从,暗地里未必服气。兄长看似信任,实则仍在试探监视。父亲愧疚补偿,但这份愧疚能持续几时?老国公的青睐更是双刃剑,会将她推向风口浪尖。
还有那个神秘的谢流云...萧瓷想起昨日收到的字条,上面只有两个字:“安好?”笔迹潇洒不羁,一如那人表面玩世不恭的性子。他总能精准掌握她的动向,却在需要时及时提供帮助。他究竟是谁?真的只是安国公世子吗?
“小姐,想什么呢?”白月为她布菜,轻声问。
“在想,这尘埃虽落定,但风起时,仍会再扬。”萧瓷放下筷子,目光投向窗外渐暗的天色,“我们去看看账册吧。”
烛灯下,账本一页页翻过。萧瓷唇角渐渐勾起冷笑。沈氏虽死,但她留下的烂摊子不小。账面上看收支平衡,实则漏洞百出,亏空数额惊人。
“小姐,这...”白月也看出问题,面露忧色。
“无妨。”萧瓷提笔蘸墨,在纸上写下几个名字,“明日叫这几人来见我。”
一夜无话。
次日清晨,萧瓷正在用早膳,外头便传来喧哗声。
“怎么回事?”白月出去查看,片刻后回来,面色不豫,“小姐,是原先负责采买的王管事,带着一帮人在外头闹事,说您新定的规矩不合情理,要讨个说法。”
萧瓷慢条斯理地喝完最后一口粥,拭了拭嘴角:“来得正好。”
院门外,一个胖硕的中年男子正唾沫横飞地对围观的仆役们煽动:“三小姐年轻不知事,一上来就减了大家的月例,还要查旧账!这分明是不让我们底下人活啊!”
不少人附和起来,场面一时嘈杂。
就在这时,院门吱呀一声打开,萧瓷一身淡青衣裙,未施粉黛,却自有一股威仪。
“王管事是对我的安排有异议?”她声音不高,却让喧闹的人群瞬间安静下来。
王管事见她出来,先是缩了缩脖子,随即想起什么似的又挺起腰板:“三小姐明鉴!不是小人有异议,实在是新规矩太过严苛!府中历来采买都有成例,您一下子砍了三成开支,这、这让各院主子们用度何来?”
“哦?”萧瓷微微一笑,“依王管事之见,各院主子们如今用度不足?”
“自然是不足的!”
“那倒奇了。”萧瓷从白月手中接过一本账册,轻轻翻开,“据我所知,光是上个月,大厨房采买的食材就足够三百人日用。而府中上下统共不过一百七十余人。多出来的食材,不知都进了谁的肚子?”
王管事脸色一变:“这、这是有宴请...”
“宴请另计账目,不在此列。”萧瓷又翻一页,“再说布匹采买。上个月共购入锦缎二十匹,丝绸三十匹,棉布五十匹。而各院领取记录加起来,不足半数。余下的布料,难不成是自己长腿跑了?”
人群中开始窃窃私语。王管事额头冒汗,强自争辩:“许是、许是库存...”
“库存账目我也查了,对不上数。”萧瓷合上账册,目光骤冷,“王管事,我不是沈夫人,不吃你这套阳奉阴违。我给你两个选择:一是自己交代贪墨了多少,补齐亏空,滚出府去;二是我报给世子,送官查办。”
王管事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三小姐饶命!小的、小的也是一时糊涂...”
“看来是选第一条了。”萧瓷扫视一圈鸦雀无声的众人,“还有谁觉得新规矩不合理的,现在可以站出来。”
无人敢应声。
“既然没有,那就都记住了。”萧瓷声音清朗,传遍庭院,“从今往后,国公府行事,一是一,二是二。做得好,赏;动歪心思,严惩不贷。都听明白了?”
“明白了!”众人齐声应道,看向她的目光已带上敬畏。
这一刻,萧瓷知道,她真正在国公府立住了脚跟。
处理完闹剧,萧瓷回到书房,继续核对账目。不知不觉日头西斜,白月点亮烛火。
“小姐,歇歇吧,仔细眼睛。”
萧瓷揉揉眉心,正要说话,忽听窗外一声轻响,似有什么东西打在窗棂上。
主仆二人对视一眼,白月警惕地推开窗户,四下查看,随后从窗外拾回一枚小石子,石子上缠着纸条。
“小心,查账人。”纸上只有五个字,笔迹陌生。
萧瓷心中一凛。这是在提醒她,有人正在暗中查她的底细。是兄长的人?还是...
忽然,她想起什么,快步走到博古架前,取下那只青玉香炉。炉底不知何时多了一粒极小的蜡丸。
捏碎蜡丸,里面又是一张字条:“三日后,秋狩园,西时,故人。”
没有落款,但萧瓷认得这字迹——是谢流云。
他约她相见,所为何事?那个“故人”,又是谁?
夜色渐深,萧瓷却毫无睡意。她推开窗,任秋凉夜风拂面。国公府看似尘埃落定,实则暗涌才刚开始。生母之死,林家旧案,屋顶神秘人,谢流云的身份...谜团一个接一个。
但此刻的她,已非昔日任人欺凌的弱女。有老国公的青睐,有兄长的表面支持,有顾怀舟的医术相助,有谢流云的神秘援手,更重要的是,有她自己磨砺出的心智与能力。
“小姐,风大,当心着凉。”白月为她披上披风。
萧瓷微微一笑,目光坚定:“无妨。这点风,算不得什么。”
真正的风暴,恐怕还在后头。而她,已做好准备。
远处屋顶上,一道黑影悄然隐入夜色,如同从未出现过一般。
只有风中留下极轻的自语:“像极了当年的林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