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靠近那处院落,周围越是冷清寂寥,与府中其他地方的灯火通明形成鲜明对比。院墙矮旧,甚至能看到墙头枯败的杂草在风中瑟缩。他就这样站在那扇紧闭的、看起来毫不起眼的院门外,如同被钉在了原地。院内没有灯火,一片漆黑,静悄悄的,仿佛里面的人早已安睡。
他抬起手,想要叩门,指尖却在触碰到冰冷门板的前一刻,剧烈地颤抖起来,最终无力地垂下。
进去之后说什么?
“妹妹,对不起,兄长错了?”
“这些年,你受苦了?”
然后呢?祈求她的原谅吗?他有什么资格?
他仿佛能看到门内那个清瘦的身影,用那双看透一切的平静眼眸望着他,或许还会带着一丝淡淡的嘲讽。她不需要他的怜悯,更不需要他迟来的、廉价的歉意。他那份建立在虚假之上的“兄长关爱”,此刻显得如此可笑而可悲。
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楚和羞愧攥紧了他的心脏,疼得他几乎弯下腰去。他就这样僵立在寒冷的夜风中,像一尊绝望的雕像,望着那扇他从未想过要踏入的院门,久久无法动弹。
最终,他猛地转身,几乎是落荒而逃。但这一次,他逃离的不是她,而是那个过去愚蠢又眼瞎的自己。
他没有回自己的院子,而是转道去了府中西南角的一处偏僻下人房。那里住着一位早已荣养、几乎被人遗忘的老仆,据心腹查探,这位老仆,曾是伺候过他生母的旧人!
那老仆见到他,很是惊讶。萧景珩摒退左右,只留下心腹守在门外。他没有任何寒暄,直接嘶哑着声音问道:“告诉我,我生母……她到底是怎么去的?还有……林姨娘,萧瓷的生母,她们之间……”
老仆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叹了口气,沉默良久,才在萧景珩几乎要燃烧起来的目光中,缓缓开口,声音苍老而沙哑:“世子……您终于来问了……夫人她……去得蹊跷啊……明明前一日还好好的,还说等老爷回来要商量您的开蒙事宜,怎么一夜之间就……还有林姨娘,那么好的人,明明病后身体恢复得不错,怎么就突然……当时府里乱糟糟的,都是……都是现在这位夫人主持大局……”
破碎的语句,模糊的回忆,指向的却是一个令人胆寒的可能性。
萧景珩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那间低矮的屋子的。他只觉得浑身冰冷,血液都仿佛冻结了。如果……如果连生母的死都不是意外……
他回到书房,眼中的痛苦和愧疚已经被一种近乎疯狂的赤红所取代。他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困兽,一拳狠狠砸在坚硬的花梨木书案上,手背瞬间红肿破皮,他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
“查!”他从齿缝里挤出命令,声音阴沉得可怕,带着毁灭一切的决绝,“给我彻查!从头开始查!所有相关的人,所有陈年旧事,一件都不许放过!尤其是夫人院子里那些老人,一个一个给我暗中盯紧了!还有当年伺候过我生母和林姨娘的老人,掘地三尺也要给我找出知情者!”
“是!”心腹被他眼中从未有过的骇人光芒震慑,连忙领命而去。
书房内再次只剩下萧景珩一人。他喘着粗气,胸口剧烈起伏,目光落在窗外——那个方向,正是萧瓷院落所在。
妹妹……再等等……再给兄长一点时间。
这一次,兄长绝不会再让你一个人。
心腹去而复返,脸色凝重,压低声音道:“世子,还有一事蹊跷……我们的人发现,除了我们,似乎还有另一股势力,也在暗中调查夫人和……已故姨娘的事,对方手法极为隐秘老辣,几乎不留痕迹,我们……我们差点都没发现。”
萧景珩猛地抬眼,眸中锐光一闪:“是谁?能查到线索吗?” 难道这府里的水,比他想像的还要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