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意渐浓,国公府西北角的废旧库房区域,比别处更显阴冷萧条。
沈清漪裹着一件不起眼的斗篷,带着两个心腹婆子,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一扇斑驳的木门前。这里存放着许多早已被主人遗忘的旧物,其中就包括林婉卿去世后,被沈氏下令草草收拢封存的一些箱笼。
“动作快些,仔细翻找,任何带字迹、特殊花纹的东西,都给我挑出来!”沈清漪低声吩咐,眼中闪烁着猎犬般的兴奋光芒。她牢记姑母的指示,既要“找”,也要为后续“造”证据摸清情况。
婆子们应声,拿出钥匙打开落锁(这钥匙自然是沈氏早已设法弄到手的),一股浓重的霉味和尘土气息扑面而来,让沈清漪嫌恶地掩住了口鼻。
库房内光线昏暗,杂物堆积如山,蛛网遍布。两个婆子点燃带来的小灯笼,开始小心翼翼地翻检那些贴着模糊标签的箱笼。
而与此同时,国公府藏书楼的阁楼里,亦是弥漫着陈旧纸张和淡淡防蛀药草混合的气味。光线透过高窗,切割出无数飞舞尘埃的轨迹。
萧景珩蹙着眉,在一排排落满灰尘的旧架间穿梭。他正为那份刚接手的公务——协理京畿卫戍档案归整——调阅一些陈年旧卷以作参考。这地方他平日极少来,此刻只觉得沉闷压抑。
指尖划过一卷卷标签模糊的档册,他的心情因方才母亲沈氏看似无意间提起的一句“近来府中事多,你妹妹们似乎也各有心思,尤其是瓷丫头,总往些偏僻旧处跑,也不知在寻些什么,你既协理公务,也当对家中旧事多些了解才是”而有些莫名的烦躁。母亲总是这般忧心忡忡,担心家族声誉。
忽然,一份材质特殊、颜色沉暗的卷宗吸引了他的目光。抽出来,封皮上没有任何题签,只有一角印着一个模糊不清、似乎被刻意磨损过的暗红色印记,形状古怪。
他下意识地打开。里面是些零散的记录,纸张脆黄,墨迹漫漶,显然年代久远。内容似乎是关于一桩陈年旧案的稽查摘要,言语隐晦,多处涂改。他的目光猛地定格在几行字上:
“……林氏一门,虽有附逆之嫌,然查无实据,多有疑点……主事者急于定案,恐有冤情……其幼女婉卿,踪迹不明,或已……”
林婉卿?!
萧景珩的心猛地一跳,几乎是屏住了呼吸。这不是萧瓷生母的名字吗?林姨娘?他所知的情况,皆来自嫡母沈氏偶尔流露的厌恶鄙夷之语,只说那林氏是身份低微、狐媚惑主的女子,死得不清不楚。可这卷宗里的寥寥数语,却指向了截然不同的方向——“附逆之嫌”?“查无实据”?“恐有冤情”?
母亲方才那句意味深长的话骤然回响在耳边。“往偏僻旧处跑”、“在寻些什么”……难道萧瓷她……是在查找这个?她知道了什么?这卷宗所言是真是假?
无数疑问瞬间冲入脑海,搅得他心神不宁。他猛地合上卷宗,环顾四周,确认无人后,将其迅速塞回原处,做上不起眼的记号。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跳动,那份卷宗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得他坐立难安。
疑虑和一种被蒙蔽的愤怒在他心中交织,然而长久以来对萧瓷的固有印象——愚蠢、卑劣、心怀不轨——又第一时间占据了上风。或许,这只是她为了翻身而搞出的又一个鬼蜮伎俩?甚至这卷宗都可能是她设法放入,意图混淆视听?
这种先入为主的怀疑和一种急于求证的冲动,驱使他径直走向萧瓷所居的偏僻小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