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哪知道?昨天送来还好好的…”另一个声音辩解着,带着不安。
“赶紧去回禀管事妈妈!这要出了事,咱们可担待不起!”
混乱的脚步声,惊慌的低语声…
萧瓷心中闪过一丝微弱的清明——成功了…
她努力地想睁开眼,想看看情况,但最终只是无力地掀动了一下眼皮,便再次陷入昏沉之中。
…
再次醒来,是被一股苦涩至极的药味呛醒的。
她发现自己依旧躺在稻草堆里,但身上似乎多了一件破旧的、散发着霉味的薄棉被。一个穿着体面些的婆子正不太耐烦地试图给她灌药。
“醒了?醒了就自己喝!真是麻烦!”那婆子见她睁眼,没好气地把一个药碗塞到她嘴边,动作粗鲁。
是沈氏院里有头脸的管事妈妈,姓赵。
萧瓷艰难地偏开头,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得撕心裂肺,满脸通红,看上去随时会背过气去。
赵妈妈嫌弃地往后躲了躲,生怕被传染似的,眉头拧得死紧:“作死啊!赶紧喝了!府医开了方子,真是便宜你了!”
府医来过了?
萧瓷心中微动。能请动府医,说明至少沈氏表面功夫还得做,怕她真死了。
她喘着气,用尽全身力气抬起颤抖的手,想去接碗,却虚弱得根本拿不稳,碗里的药汁洒了不少出来。
“废物!”赵妈妈骂了一句,只得捏着她的鼻子,粗暴地把剩下的药灌了下去。
苦涩的药汁混合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怪味冲入喉咙,萧瓷被呛得又是一阵猛咳,眼泪都逼了出来。
赵妈妈灌完药,像是完成了一项极其厌恶的任务,把碗一扔,对旁边噤若寒蝉的钱婆子吩咐道:“看着点!别真断了气!”
说完,便帕子掩着口鼻,匆匆走了。
钱婆子脸色发白,看着烧得满脸通红、气息微弱的萧瓷,眼神复杂,既有厌恶,也有一丝恐惧。她可不想摊上人命官司。
接下来两天,萧瓷一直处于高烧昏沉的状态。药被按时送来,但送药的人脸色一次比一次难看。吃食也略微好了些,至少有了点稀薄的米粥。
她知道,她这场豪赌,初步起了效果。至少,那些人不敢再明目张胆地让她立刻死掉了。
但,这还不够。
她要见的,不是这些婆子丫鬟。
第四天夜里,她的高烧退去一些,转为持续的低烧,人稍微清醒了些,但依旧虚弱不堪,咳嗽不止。
夜深人静时,哑婆又悄悄来了。
看到萧瓷病成这副模样,哑婆眼圈立刻就红了,手足无措地比划着,满是心疼和责备,怪她怎么不小心病成这样。
萧瓷虚弱地对她笑了笑,比划着:“婆婆,我冷……好想喝一口热热的糖水……小时候生病,娘亲都会给我喝……”
她说着,眼角滑下一滴泪,混着因发烧而湿漉漉的鬓发,显得格外可怜无助。
哑婆看着她,像是想起了什么,重重叹了口气,犹豫了半晌,最终还是点了点头,示意她等着。
哑婆走后,萧瓷强撑着的精神松懈下来,再次陷入昏睡。
她不知道,哑婆并没有去厨房找糖——那东西不是她能轻易拿到的。而是蹒跚着走到了佛堂附近一处僻静的院墙边,那里有一个小小的狗洞。
哑婆费力地蹲下身,将一枚小小的、用破布包着的铜板,顺着狗洞塞了出去,外面似乎有人接应,低声交谈了几句…
…
翌日下午。
佛堂的门被再次推开。
来的不是送药的婆子,而是一个穿着青色绸缎坎肩、面相精明的中年男子,是外院的一个小管事,姓孙。他身后跟着惴惴不安的钱婆子。
孙管事皱着眉头,用手帕捂着鼻子,打量了一下病恹恹的萧瓷,清了清嗓子,开口道:“三小姐,您身子不适,底下人伺候不周,国公爷已经知道了。特让小的来瞧瞧,缺什么短什么,您只管说,养好身子要紧。”
他的语气算不上多恭敬,但至少维持了表面的客气,话里话外透出的意思更是让旁边的钱婆子脸色一白。
国公爷……知道了?!
萧瓷心中猛地一凛,赌对了!
她剧烈地咳嗽起来,挣扎着想坐起,却无力地跌回去,气息微弱,断断续续道:“劳……劳烦管事……回禀父亲……女儿……女儿无事……只是夜间风寒……不敢……不敢惊扰父亲…”
她越是表现得懂事怯懦,越是衬得底下人苛待狠毒。
孙管事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精光,脸上却堆起笑:“三小姐哪里话,您安心养着便是。”他转头对钱婆子沉下脸,“仔细伺候着!再出纰漏,仔细你们的皮!”
钱婆子吓得连连称是。
孙管事又说了几句场面话,便匆匆离去,像是多待一刻都嫌晦气。
门重新关上。
萧瓷瘫在草堆里,浑身被虚汗湿透,肺部像破风箱一样拉扯着疼痛。
但她的眼底,却燃起了一簇幽深的、跳动的火焰。
第一步,成了。
她终于,以一种极其惨烈的方式,重新进入了那位父亲的视线。
哪怕只是一瞥。
…
夜深人静。
低烧依旧缠绵,咳嗽时肺部针扎般疼痛。
但萧瓷的意识却异常清醒。
她回想着孙管事的话,揣摩着那位未曾谋面的父亲的心思。
就在她思绪纷杂之际——
“咔。”
一声极其轻微的、熟悉的瓦片松动声。
从房梁之上传来。
萧瓷的呼吸骤然一停!
他(她)……又来了!
在这个她刚刚惊动了国公之后的关键时刻!
这一次,那双隐藏在黑暗中的眼睛,会看到什么?又会作何想?
萧瓷猛地攥紧了手心。
那枚温润的、带着奇异香气的小木片,正紧紧贴着她的皮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