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宇宙,是一片扭曲而又绚烂的光之洪流。
时间和空间在这里失去了意义,化作无数条向着未知尽头延伸的,五彩斑斓的光带。
江掠盘膝坐在房间中央。
他没有去欣赏这宇宙中最奇诡的景象,而是将心神,彻底沉入了自己的识海。
那尊古朴苍茫的混沌王座,正在以一种前所未有的效率,缓缓运转。
战舰内部,那套庞大而又复杂的能量循环系统,如同一个微缩的宇宙。其每一次能量潮汐的起落,都与亚空间航行中那狂暴的法则波动,产生着微妙的共鸣。
而江掠的王座,正贪婪地汲取着这种共鸣。
每一缕逸散的能量,每一丝扭曲的法则,都被它毫不客气地吞噬,而后转化为最精纯的养料,不断地凝实着王座的根基。
这艘战争巨舰,本身就是一个移动的修炼场。
就在此时。
滋。
金属门无声滑开。
一股机油混合着劣质烈酒的味道,冲散了房间内原本冰冷的空气。
“小子,一个人对着这堆光带发呆,不嫌无聊吗?”
老兵油条提着两个金属瓶子,大喇喇地走了进来,一屁股便坐在了冰凉的合金地板上。
他将其中一个瓶子扔给江掠。
“尝尝,‘深海炸弹’,后勤部那帮小子用舰载反应堆的冷却液勾兑的,够劲。”
江掠接住酒瓶,入手冰凉。
他没有喝,只是看着油条那张似乎永远都睡不醒的脸。
油条自顾自地拧开瓶盖,猛灌了一大口,舒爽地哈出一口酒气。
“小子,看你这样子,在地球上打架,没少听过那些英雄的故事吧?”
“什么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什么虽千万人,吾往矣。”
“是不是觉得特热血,特豪迈?”
江掠没有回答。
油条嘿嘿一笑,那笑容里,带着一丝说不出的沧桑与自嘲。
“告诉你,那些玩意儿,在星空里,都是狗屁。”
他伸出一根沾着油污的手指。
“记住,这是老哥教你的,宇宙战场第一法则。”
“这里,没有声音。”
油条顿了顿,又伸出第二根手指。
“这里,没有仁慈。”
他将酒瓶重重地顿在地上,那双浑浊的眼中,闪过一抹血色的回忆。
“这里,只有冰冷的物理规则,和比物理规则更冰冷的,死亡。”
他看着江掠,那玩世不恭的语气,第一次变得无比沉重。
“我以前有个兄弟,最好的那种,能替我挡炮的兄弟。他叫铁牛,是‘先锋号’护卫舰的轮机长。”
“一次遭遇战,我们被卡拉神族的一个小队给阴了。”
“‘先锋号’被一道主炮擦到,连求救信号都没来得及发出,就那么在我眼前,变成了一个无声的,慢慢膨胀的火球。”
油条的声音很平静,像是在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
“我甚至来不及掉一滴眼泪。”
“因为舰长的命令,下一秒就到了。”
“‘镇远号,主炮充能,目标,先锋号残骸,开火!’”
江掠的瞳孔,微微收缩。
油条又灌了一口酒,辛辣的液体灼烧着他的喉咙。
“我亲手按下了发射钮。”
“因为那片正在燃烧的残骸,是敌人最好的掩体。我们不开炮,下一秒,死的就是我们。”
“铁牛连块骨头渣子都没剩下。”
“这就是星空。”
油-条说完了,整个房间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只有窗外那片扭曲的光带,在无声地诉说着宇宙的永恒与冷酷。
许久。
江掠伸出手,拧开了那瓶名为“深海炸弹”的酒,仰起头,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