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门关上的瞬间,司机老陈的声音压低:
“郑归刚那边刚回话,三个都见了,没绕弯子,说愿意搭线。”
祁天佑 “嗯” 了一声,左手从风衣内袋抽出张折得整齐的纸条,
米黄色信笺上写着 “监察联动、舆论倒逼、程序破局”,字迹力透纸背。
他指尖在 “程序破局” 上碾过,指腹蹭到纸面粗糙的纤维,像在摩挲一把没出鞘的刀。
随后将纸条对折两次,塞进牛皮笔记本的夹层 。
那本子边缘磨得发毛,里面夹着半张泛黄的老照片,是京州旧桥的模样。
他俯身打开副驾储物格,取出份蓝皮档案,封面上 “山水庄园员工背景核查(第三批次)” 的宋体字烫了银,在昏暗里泛着冷光。
车子启动,穿过京州东区高架桥下的阴影。
祁天佑翻到厨师长李强的页签,照片上的男人两鬓沾着霜,资料栏里的字像根针:
四十七岁,独子尿毒症三期,每周三次透析,医保报销后月均自付两万三,工资卡近半年有七笔逾期还款记录。
再往下翻,保洁主管王秀兰的页脚贴着张派出所回执复印件,五年间五次家暴出警记录,最近一次是上个月,丈夫把她的手臂打青了一大块;
司机赵志军的备注更扎眼:七年未调薪,同岗位新人月薪比他高八百,房贷还剩十五年。
“再密的墙,缝也是人撑出来的。”
祁天佑合档案时,金属夹扣 “咔嗒” 响了一声。
他拨通郑归的电话,声音裹在车窗外的风声里:
“今晚八点,旧城改造办废弃办公楼 b203,让他们从后门进,别碰走廊的声控灯。”
挂断后,他调出加密通讯群组,给林华华发了条指令:
“备劳动仲裁绿色通道模板,匿名推到省总工会信访平台,注意抹掉 Ip 痕迹。”
又给陈河传了组时间戳:
“查这三个账号七十二小时登录轨迹,重点盯国土资源厅内网的访问记录 —— 有异常立刻报。”
晚上七点五十六分,祁天佑靠在废弃办公楼二楼的水泥柱上,
远处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带着犹豫的拖沓:
李强攥着衣角,指节泛白;
王秀兰双手绞着围裙边角,眼底的青痕还没消;
赵志军走在最后,工装袖口沾着机油,肩膀绷得像拉满的弓。
他没自我介绍,只递出三个牛皮文件袋,袋口用红绳系着:
“里面是你们要的 ,李强,肾源匹配优先通道的申请材料,我已经帮你填了基础信息;”
“王秀兰,人身安全保护令的指引,附了最近的家暴鉴定机构地址;”
”赵志军,薪酬纠纷调解的流程表,省劳动监察队的联系方式在最后一页。”
语速平稳,却带着分量。
他顿了顿,补充道:
“别录音,别录像,别签任何字据。你们要做的,只是把每天看到的、听到的异常,记在我给的那本软皮本上,每周三晚上交给郑归。”
李强的手颤了颤,文件袋的边缘被他捏得发皱:
“万一…… 被庄园的人发现了,我们家人……”
“不会连累任何人。”
祁天佑从口袋里摸出三颗水果糖,分给三人,糖纸在月光下泛着浅黄的光,
“信息传递全程加密,接收端在境外服务器。你们的名字,不会出现在任何系统里, 包括我这里。”
王秀兰咬着嘴唇,声音发哑:
“我们这种…… 没权没势的人,真的能帮上忙?”
“你们不是棋子。”
祁天佑上前半步,声音压得更低,“是探针。扎进墙缝里,探得深一寸,后面的人就能踩得稳一尺。”
十分钟后,三人的脚步声消失在楼梯间。
祁天佑站在原地,等手机收到三条 “已安全到家” 的回执,才转身下楼。
楼梯间的灰尘被他带起,在月光里飘成细絮。
三天后,第一批情报送到了四合院的密室。
密室不大,墙上挂着京州地图,钉着密密麻麻的图钉;
角落的加湿器冒着细雾,空气里混着墨香和纸味。
祁天佑坐在木桌前,摊开三张手写的纸条:
李强的笔记歪歪扭扭,却记得细:
上周六凌晨一点十七分,值夜班时撞见财务副经理周某拎着两个黑色帆布包进地下金库,门禁记录没存,
周某走时特意抹了把指纹锁,包上印着 “山水庄园” 的 logo,沉甸甸的,像是装了书;
王秀兰的纸条上沾着点面粉,写着:
周二下午三点,在员工通道的消防灯下,看见高小凤和一个穿藏青色夹克的男人密谈,
男人的省委办公厅徽章反光,高小凤指甲掐进掌心,说了句 “东院的账得清干净”;
赵志军的字最工整,附了张手绘的路线图:
庄园车队最近每天晚上十点都去 “恒瑞典当” 会所,车牌是套用的外地号段,
他跟着去过一次,会所门口的保安带枪,连出租车都不让靠近。
祁天佑用红笔在周某的名字上圈了圈,笔尖顿了顿,拨通了林华华的电话:
“现在去省厅纪检组值班室,找张处长,就说有人举报‘恒瑞典当’涉嫌洗钱 ,线索来源别多提,他懂的。”
“明白。” 电话那头的声音很脆。
当晚九点,消息传回来:
张处长当场拍了桌子,说 “恒瑞典当” 被举报过三次,每次都有人打招呼压下来,这次要 “一查到底”,已经派了专案组过去。
与此同时,祁天佑让郑归在本地论坛发了篇匿名帖 ,
《京州神秘会所暗藏政商黑金?》,附了张模糊的行车记录仪截图,图里能看见 “恒瑞典当” 的招牌,还有一辆黑色轿车的车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