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喜欢烟味,但需要这点 “没做的事” 提醒自己别松懈。接下来的事,得等风刮起来。
第二天早上八点,祁同伟出现在国土资源厅的外围会议室门口。
他穿了件藏青色旧制服,袖口磨出细毛,帆布包上印着 “汉东地质勘探队” 的褪色字样,混在一群攥着材料、等着办手续的人里,连保安都没多看他一眼。
九点零五分,赵德汉的秘书匆匆从会议室出来,背靠着走廊窗户打电话,手指攥着手机,指节泛白,声音压得极低:
“…… 全部暂停?可名单都报上去了!赵厅还在里面等着呢!”
祁同伟把这句话记在心里,转身就走,脚步不快,混在出门买早餐的人群里出了厅门。
十分钟后,他在街角的公用电话亭停下,拨通了祁天佑的号码。
“他们动手了,” 祁同伟的声音有点哑,“审批会取消了,赵德汉刚才让秘书把人都叫进去,说是要开紧急会,心腹都在。”
“知道了。”
祁天佑坐在书桌前,手指敲着桌面,节奏很稳,没半点慌,“让老孙那边也准备下,就说最近风声紧,先停掉所有临时取土项目,别留尾巴。”
挂了电话,他打开录音软件,导入一段三十秒的音频。
是昨晚剪的,原始声音用软件压到了低频,还混了点电流杂音,听起来像个烟嗓的中年男人,每句话尾都拖半拍,透着刻意的含糊:
“你批的那几个试点项目…… 上面有人盯上了,小心点。”
他把这段语音绑定在个一次性手机号上,设置成 “拨打后立即销毁 SI 卡”。
十点整,系统自动拨号,听筒里传来忙音、接通、然后是语音播放的电流声 。
全程没人说话。五分钟后,手机弹出条淡蓝色提示:“通话完成,SI 卡已物理熔断,无残留数据。”
当天下午三点,省厅的服务器里多了份红头文件,标题加粗:《关于中央生态环境保护督察组正式入驻汉东省的通知》。
文件里写得明:
所有涉及矿产资源开发的行政许可一律暂停审批,重点核查近三年以 “生态修复”“交通建设” 名义开展的地下作业项目。
祁天佑的手机又震了,第二条密信:“组长已批示立案初核,方向锁定非法采矿与环境污染交叉问题,明天开始调资料。”
他合上电脑,屏幕黑下去时,映出他平静的脸。
剩余的证据副本被锁进保险柜底层,那里铺着绒布,能缓冲碰撞。
牛皮笔记本翻开新的一页,他用钢笔写,字迹很挺:
“规则是刀,藏在条文缝里;督查是鞘,裹着雷霆势。出鞘不必见血,先断他伸出去的手。”
写完,钢笔帽旋紧,他拨通了孙连城的电话。
“老孙,” 他的语气很随意,像拉家常,“最近环保口风紧得很,你们区那个‘临时取土’项目,我看还是先缓一缓,别撞在枪口上。”
听筒里先是一阵窸窣的塑料声,接着是咽水的咕咚声 , 孙连城有高血压,每天这个点得吃降压药。
“我…… 我知道了,” 孙连城的声音有点虚,“你说得对,先停几天,也不耽误事。”
挂了电话,祁天佑起身拉开窗帘。天还没完全暗透,街灯早早亮了,暖黄的光映在玻璃上,晕出一片虚浮的光晕。
他站了会儿,听见楼下传来电动车启动的 “嗡” 声,一辆深灰色快递车拐过巷口,车斗里堆着几个裹着防水膜的包裹,车尾 “今日达” 的红色标签晒得发粉,边角卷了起来。
手机又震了下,是祁同伟的短信:
“赵德汉刚从会议室冲出来,摔了个茶杯,碎片溅到秘书裤子上,还问是谁走漏的消息。”
祁天佑没回,把手机塞回口袋,重新坐回椅子上,打开最右边的没连网,专门用来存些文档的笔记本。
他调出个隐藏文件夹,点开其中一个,标题是:【股权置换预案 —— 山水庄园与四合院产权对冲可行性分析】。
光标在 “交易时间节点” 那一栏闪烁,后面是空的。
他抬起右手,用中指推了推眼镜框,镜片反射着顶灯的光,遮住了眼底的神色。
楼下,快递车停在了四合院门口。
骑手摘下头盔,露出张普通的脸,抬头看了眼门牌号,门柱上的 “槐苑胡同 17 号” 刻得很深 。
然后从保温箱里掏出个牛皮纸包裹,上面没写收件人,只在角落盖了个小小的梅花火漆印,和祁天佑昨天封文件的那个,纹路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