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刚见面他就说个没完,而且还点了松饼,今天是什么必须吃松饼的日子吗?我在听了一阵子羽柴先生那没有什么内容的连珠炮之后,服务生将松饼跟咖啡端了过来。
「真不好意思,我就是拿甜食没辄。我也有点年纪了,一直想说该减肥才对呢。前阵子我有去做健康检查,检查的结果说我——」
「请问……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由于我感觉再不插嘴,他可能就会开始详细说明自己健康检查的结果,所以决定开口打断他的话。听我这么一问,羽柴先生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
「啊,真抱歉。我好像太多嘴了。」
「不会……」
看来他似乎也有自觉的样子。
「开门见山地说,我是来问美羽的事。关于模特儿的事情,你们有跟父母提过了吗?」
我有一下子听不懂羽柴先生想说什么。对了,羽柴先生并不知道。
「呃~~关于这件事……」
虽然我觉得这并不是需要经常跟他人提起的事,但或许我多少还是该说明一下。我抱着这个想法,大概解释了我们的状况。我向他说明美羽的双亲,也就是信吾姊夫跟我姊姊现在正处于失踪状态,而我则算是她们的监护人。
起初还面带笑容的羽柴先生,在听我解释的过程中,表情也逐渐扭曲……最后他甚至开始在我面前大哭起来。
「呜哇啊啊啊啊!这实在、这实在太……呜哇啊啊啊啊啊啊啊!」
「羽、羽柴先生!?」
整间店内的视线立刻聚集到我们所在的靠窗座位上。这也难怪,一个老大不小的大叔边吃松饼边大声哭泣,不管是谁都会转头观看的。
在羽柴免生停止哭泣前我们没被店家赶出去,就已经是奇迹了。
「呜……呜呜……有那么难过的经验,美羽小妹还能那样开朗……呜呜!」
似乎相当感动的羽柴先生,将松饼塞进口中。
「我越来越为她着迷了,美羽小妹真是太出色了!对吧,大哥!」
「呃、也是啦,美羽出色是事实,但就算是这样,我也不会让她去做模特儿的。」
「唔唔!别这么说……」
「不行就是不行。」
「唔~~就算这次没办法,我也不想放弃啊~~就算不是立刻也没关系,再怎么说,美羽小妹都还年轻嘛!」
说到这里,羽柴先生像是回想起什么,表情有些哀伤。
「也对,或许真的再过一段时间比较好……在美羽小妹说她想做之前,我会等她的。」
等美羽再长大一些,自己做出选择的话,我想我也不能反对吧。
不过,我到时候肯定还是会担心地反对就是了。
「其实我以前待过的公司,旗下的孩子就曾经被丑闻波及过。」
羽柴先生唐突地这么说道。
「那孩子她一点错都没有,只是有些年轻而已。可是,媒体跟杂志却说了许多那孩子的坏话。由于那是间没什么规模的经纪公司,所以也没能保护好她,老板也因为那件事搞得相当沮丧……后来老板就收掉公司,回去乡下老家了。可是,我现在仍旧在当经纪人,其实我也不会做其他工作就是了。」
羽柴先生突然开始聊趄自己的事。
可是这次和之前不同,我不由自主地倾听起来。
「我认为所谓的艺人,就是让所有观众能感到幸福的工作。但要做到那一点,本人也必须要幸福才行。我们经纪人就是为了要确保自己负责的孩子幸福才存在的,我是这么想的啦。」
说到这里,羽柴先生抓起帐单站了起来。
「啊、那个……」
「没关系没关系,我不是说过算我请客了吗?比起这个,你要让美羽小妹幸福喔。因为现在最需要幸福的人,就是她啦。」
羽柴先生像是要将女儿嫁出去的父亲般说了这番话之后,便转身离开。
……原来他是个好人啊。
想到自己没有好好听人家说话,光凭印象就表示拒绝,让我都不禁感觉自己有些幼稚。不过,羽柴先生的眼泪,或许也是为了让我安心才流的。
不过,最需要幸福的人……这句话触动了我的心。
美羽的幸福,不该是我擅自作主的东西。我身为监护人,面对这个问题,究竟该抱持什么态度才是最好的呢?
我抱着让脑袋混乱的烦恼回到家中,迎接我的是三姊妹跟一条狗,还有一名令人眼睛为之一亮的美女。
「欢迎回家,佑太。」
「莱香学姊,你过来啦?」
莱香学姊今天似乎也是来帮忙做晚餐的,她穿围裙的模样实在相当耀眼。
「晚餐做好了。」
莱香学姊语气平淡地说完后,突然拉着我的手臂到客厅。
「舅舅,欢迎回家~~?」
「欢迎回家~~」
「欢、欢迎回家……」
在那里迎接我的人,是盛装打扮的美羽她们。就连小空跟小雏都穿着像是要去参加什么舞会的衣服,而且桌上还摆着格外丰盛的餐点。
「这是……什么状况?」
「今天是慰劳平日为大家努力的舅舅所举办的晚会,这是我们感谢舅舅带大家去游乐园的回礼喔!」
「慰劳~~慰劳~~?兔宝宝也要为游乐园说谢谢喔~~?」
美羽的企图十分明显,看来莱香学姊也完全被美羽笼络了。
至于小空脸上则带着有些尴尬的微笑。
「哥、哥哥,美羽或许是有什么企图,但感谢哥哥平日辛劳这件事也是真的,因为春假还剩一点时间,大家也想为哥哥做点什么……」
「我知道,谢谢你,小空。」
餐桌上的餐点,豪华到彷佛圣诞节跟新年一起到来。
这么多东西我想不可能光靠莱香学姊一个人准备,所以小空跟美羽应该也帮了不少忙吧。一想到这里,就让我内心不胜感激。
「对了,大家来乾杯吧,乾杯?」
「那么……乾杯。」
「「乾杯~~?」」
在美羽的催促下,我带头发出乾杯号令。
由于在场的人几乎都是未成年,所以饮料也都是茶跟柳橙汁,随后我们立刻就开始享用豪华的晚餐。
正如刚才所说的,眼前像是圣诞节跟新年一起到来的菜色,说是「日西合并」或许听起来不错,但其实就是将我喜欢吃的东西全部摆出来而已。
但老实说,我还是相当高兴。
「话说回来,小空你们为什么穿成这样?」
「啊!这、这是美羽她……!」
被我这么一问,小空立刻羞红了脸,连忙用手压住裙摆。
「人家想说和穿着可爱衣服的美少女一起用餐,这样舅舅会比较开心嘛。」
这样感觉确实不坏,但是……其实小空她们平常就很可爱了。
加上还有像是新婚妻子般穿着围裙的莱香学姊,让我眼睛有些不知该往哪放。
「叔叔、叔叔!」
经过打扮的小雏,手里拿着汤匙,过来占据了我身旁的座位。
「嗯?怎么啦?小雏。」
「那个啊,小雏啊,可以喂叔叔吃饭喔!啊~~」
「呃、没有啦,叔叔是大人了,这样未免……」
「啊~~」
不由分说将汤匙凑到我面前的四岁小孩,实在太可爱了。
「啊、啊~~……」
我在无奈之下张开嘴巴,接着小雏有些粗鲁地将汤匙伸进来我嘴里。
「叔叔,好吃吗?」
「嗯、嗯,很好吃。」
这实在是很令人害羞,但更叫人吃惊的是莱香学姊也坐到我旁边,跟小雏一起将我夹在中间。
「那么,再来轮到我了。」
「呃、莱香学姊!?」
莱香学姊手中那像武器般朝我突出的叉子,上面叉着模样可口的肉片。
「来,佑太,啊~~」
「呃、那个……莱香学姊,我……」
「啊~~」
「这、这个……」
「啊~~」
「……啊~~」
我放弃抵抗张开嘴吧,不同于不知拿捏分寸的四岁小孩,莱香学姊缓慢、温柔地将料理送进我口中。唔哇!怎么会有这么捧的奖励?活、活着真是太好了!
「佑太,好吃吗?」
「嗯、嗯……很好吃。」
其实说老实话,我根本忘记嘴里的东西是什么味道了。
「哥、哥哥!再、再来换我了!」
「咦?连小空也……?」
将小雏抱起来放在自己腿上的小空,不知为何也跟着朝我伸出汤匙。
「啊~~好诈喔~~那我也要~~」
「小雏也要、小雏也要!」
就这样,她们四个一起争着要对我「啊~~」
我已经连自己究竟是高兴还是害羞都不知道了。
呜呜……我可以这么幸福吗?就这样,当这像拷问又像是置身天国般的晚餐结束时,不出所料,美羽开口提到了那件事。
「对了,关于模特儿的事情……」
美羽战战兢兢,留忘着我的脸色开口询问。
「果然是为了这件事吗……」
「呃~~其实莱香姊也有说想试试看喔!对吧?莱香姊!」
莱香学姊不发一语地频频点头。
看样子她们已经先商量过了。
「就算只有我一个人会让人担心,但如果连莱香姊也在,那就没问题了!」
见我没有开口,美羽的表情变得有些激动。
「只在春假期间就好了,这样可以吧?舅舅!」
说起来,这或许还是我第一次看见美羽这么激动地对我提出恳求。
「有件事我想先跟美羽问清楚。」
「是、是什么事?」
「我希望你老实告诉我,你想去做模特儿的理由。」
「是因为……」
美羽显得有些犹豫,在想了一会儿之后,美羽表情严肃的开口:
「我想做模特儿,应该是……因为那是小学生也能做的工作。」
「那为什么你会想打工呢?」
「……」
美羽再次陷入沉默。
这次不知是因为难以启齿,还是难以用言语说明。
「前阵子,我不是说想要去冲绳旅行吗?我当时想说用姑婆给我们的钱就可以去的时候,有听到舅舅说要考驾照得花那样旅行三倍的钱,对吧?这样一想,我觉得要让我们三人生活,实在得花很多钱。所以,我才希望自己也能尽可能赚一点钱……」
虽然想法有些单纯,但美羽也是用她自己的方式想了很久得出的结论吧。
让小学生担心家计,这让身为监护人的我感到十分愧疚,但我很为钱担心的事情也是事实。可是,如果只是这样……我还是无法赞成。
如果美羽是为了这样而决定要去做模特儿,那其实只要将姊姊她们留下的钱每月多拨一点出来,应该就能解决了吧。就算要我多做点工作,也比这样要好。
「……不行吗?」
面对美羽恳求的眼神,我仍旧没有点头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