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小空眼中,那样的光景彷佛重叠了自己双亲的身影。
在没几个月之前,这些对自己来说,明明还是理所当然的事。
虽说不是亲生母亲,但活泼开朗的佑理姐,还有虽然有些笨拙,但却十分体贴、自己最喜欢的爸爸,自己原本以为有他们在身旁的日子,会一直持续下去的。
但是,对小雏来说,那样的时间却只有三年。我……记得爸爸跟妈妈的我,非得振作点才行。支撑小空的,就是这样的想法。
可是,在这么喧闹的地方,也让小空觉得自己的寂寞变得格外醒目。
「我不想这么孤单……」
双亲过世的难过在此时突然涌现,让小空难耐地紧紧闭上眼睛。
「你要振作点,小空。」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声音对自己说道。
就在同时,一只又大又温暖的手,抚摸着小空的头。
小空吃惊抬头一看,出现在自己眼前的那个人,仿佛就像父亲一样。
迟到的我一现身,母亲们的视线便一齐投射到我身上。
穿不惯的西装,还有用发蜡及慕丝仔细整理的头发,让人感觉更加不安。
但是,讶异的目光并没有想象中来得多。说来也是,对别人来说,最多就是比较罕见的年轻父亲而已。
就某些角度来说,这或许也得归功于莱香学姐为我做的打理。西装则是跟仁村借用的东西。
「大家要配合歌声,一起跳舞喔。上台啰~~」
就在这段时间,我看见小雏等孩子们正陆续走上舞台。
小雏在……有了。她站在队伍最前面,配合伴奏摇晃身躯。
或许是有些紧张的关系,小雏的表情有些僵硬。
好,这时候我就该像其他父母一样,出声鼓励……
就在我想到这里,吸气准备出声的时候,突然看见一个女性,身上穿着令我感到眼熟的服装。
……那是佑理姐的衣服吗?
我不由自主地朝穿着那服装的女性走近。
「小空……!?」
话说回来,那丫头为什么要打扮成那样?
仔细一看,我对那件衣服很有印象。
那是我大学开学典礼那天,姐姐过来时穿的衣服。
对身材娇小的小空来说,那件衣服似乎实在太大,袖子显得十分松垮,原本紧身的短裙,也变成了半长不短的裙子。
看来不搭调的化妆,也让小空原本的可爱程度减半,但是……我能感受到她的心意。
她只是想要努力为小雏打扮自己,让自己能够代替小雏的母亲。
「那个傻瓜……」
我看见小空似乎因为紧张而浑身颤抖、紧闭双眼的模样,便默不作声地走上前去。
「你要振作点,小空。」
我摸了摸她的脑袋。
「咦……啊,怎么……为什么?」
「因为这是可爱的小雏的表现舞台呀。」
我对稍稍感到混乱的小空露出笑容。
「来,看着台上。我们可是小空的家人,没有什么好难为情的。」
「嗯、嗯……」
「哎呀,舅舅果然也来了啊。」
从旁边突然探出脑袋,开口说话的是美羽。
「美羽!?」
美羽不知何时出现在身旁的这件事虽然也令人感到惊讶,但最引人注意的还是她身上的服装。
全身穿着所谓萝莉风打扮的美羽,浑身散发媲美模特儿及偶像的存在感。话说回来,这么夸张的打扮,可能比那些孩子们更会引人注目喔……
「美羽!你那身衣服是怎么回事!?」
「真是的,都是因为姐姐想自己一个人打扮得可爱显眼,所以我就跑去拜托学长,帮我准备一身最显眼、最可爱的衣服啊。」
「你说的学长该不会……是我社团的会长吗!?」
那个人……为什么手边会有这种衣服……
「最后大家通通都来了呢。」
「是啊,希望小雏能高兴就好了。」
「她会高兴的。」
站在舞台上的小雏,也注意到了我们。
「小雏!加油!」
小雏短暂露出讶异的表情。
她的反应像是不解,又像是感到几分烦恼。她肯定没有想到打扮得像爸爸的我,和穿着妈妈衣服的小空会来到这里。虽然我们既不是她的爸爸,也不是妈妈……
这个时候,我拿出了从家里带来的一个东西。
兔子布偶。那是老姐买给小雏的布偶。这是「不用担心」的象征。
看见手中捧着兔子布偶的我,小雏脸上挂满笑意,朝我们挥手。
小雏感受到了。小雏开始随着开朗的曲调,带着比任何人都专注的表情随音乐起舞。
我们在台下看着小雏的表演。
虽然这样讲像是对自己人的偏见,但小雏看来真的比其他任何孩子表现得都要优秀、都要可爱。
表演结束后,所有孩子便一哄而散,跑向自己家人身边。
小雏也朝我们这里跑来。
「叔叔!小雏、小雏很努力喔!」
我抱起小雏那带着阳光气味的娇小身躯,和小雏彼此磨蹭脸颊。
「太棒了……小雏,你是里面最棒……不对,你是全宇宙最棒的!」
在欣赏过小雏的表演之后,我感动得全身颤抖。
「舅舅,这样太夸张了啦。」
「这样很难为情的,别那么大声啦。其他小孩的父母也都在旁边呢。」
我的反应让另外两人有些愕然地说道。
「没关系,因为今天我是小雏的爸爸。」
「爸爸?」
就在两人一脸不解的时候。
「大家快去洗手准备吃便当啰。今天要跟爸爸妈妈们一起吃喔~~」
「「好~~」」
听幼保小姐这样一说,孩子们便齐声响应。
整齐划一——虽然不到那种程度,但孩子们就像是跟在母鸭身后的小鸭一样,跟在幼保小姐身后前往洗手台。
「咦?便当?」
我们不由自主地彼此对望。
「怎、怎么办!?我没有准备那种东西啊!」
「因为我们光是准备衣服的事,就费尽力气了说……」
「啊——!?这、这样下去,我家可爱的小雏,会觉得自己很孤单的!」
「现在也只能赶紧到便利商店或便当店之类的地方……」
「准备便利商店的便当,不是感觉更可怜吗!」
「呃……各位没有准备小雏的便当吗?须知上应该有写才对……」
在我们爆发一小阵混乱之后,早上总是在门口迎接的幼保小姐,便前来用略带顾虑的口吻这么问道。
真是太丢人了,竟然在这么重要的地方有所疏忽……
就在这个时候,教室的气氛突然转变。
当时的状况可说让众人一阵哗然。
聚集的父母们全都望着相同的方向。
出现在那里的……是身材修长,让人会误认成是模特儿的绝世美女。
不仅服装充满贵气,那带着太阳眼镜的美女,手中还捧着巨大的餐盒。
那名女性一看见我,便直线朝这里走来。
这、这是怎么回事?
美女在我面前站住之后,突然垂下肩膀。
「……打击。没有赶上。」
「你、你是哪位?」
被我这一问,对方冷静地发出指责。
「连我的长相都忘记,过分。」
「啊……啊!?莱、莱香学姐!?」
我相当惊讶。平常总是没有化妆的莱香学姐,不仅做了娴熟的化妆,还穿着耀眼的衣服。
「话说回来,为什么莱香学姐会来这里?」
「……来当妈妈。但看来已经不需要的样子。」
莱香望着小空这么说道。
不知是不是对自己不合身的宽松衣服感到害臊,只见小空不知所措地胡乱挥着双手。
「啊,呃……这……只是……」
「……真可爱。佑太,这个送我。」
莱香学姐边说边用一只手将小空紧抱到怀中。
不管你说几次都一样,不给你。
「啊,莱香姐,这是……」
现实派的美羽指着莱香学姐手中的餐盒说道。
「喔,便当。和仁村合作的。就是弄这个才迟到。」
莱香学姐这么说完,便把沉重的餐盒交给美羽。
「哇……姐姐,谢谢!」
小雏的眼睛闪闪发光。莱香的脸则泛满潮红。
「咦……为、为什么……?」
为什么莱香学姐会知道便当的事?
「因为看了这个。」
在莱香学姐手上,除了便当之外,还拿着那张参观日须知。
「是仁村发现的。他从昨天开始准备,所以现在累了在睡。」
「谢、谢谢你们!」
我明天一定要请仁村吃哈根达斯。
我打从心底感谢莱香学姐他们对我的帮助。
在这之后,我们和小雏一起在托儿所的操场上吃着便当。小雏、小空、美羽,还有我跟莱香学姐。
由于只有我们一口气有这么多人一起跑来参观,因此不仅格外醒目,其中甚至还有些父母会好奇地多看我们几眼。
可是,我们一点都不在意那些小事。
「叔叔,怎么会穿那种衣服?」
「咦?和我不搭吗?这也难怪……虽然是跟仁村借的,但不知该说是太过招摇,还是太时髦了……」
「才不会呢,舅舅这样很帅呢。」
「是、是吗?我真的很帅?」
太好了,感觉多少有点自信了。
「不是因为哥哥帅,而是因为莱香姐打扮的功夫好吧?」
这样一想,我又失去自信了。
太毒了啦,小空。好歹多夸奖人家一下也好啊……
「叔叔好帅!」
「喔、喔!小雏!你真是诚实的乖孩子!」
我紧紧抱住小雏。
小雏抱起来的感觉还是一样出类拔萃,而且还相当温暖。
该怎么解释这种感受呢……
我现在只想一心为小雏付出亲情,难以克制。
姐姐要我早点成家的理由,我现在似乎有些明白了。
那么辛苦将我给带大的姐姐。
她明明好不容易才找到自己的幸福……
姐姐她无法再次拥抱自己心爱的女儿,这种事实在太不合理了。
可是,我……我还能用这双手拥抱这些孩子。
我不想放开她们,不想和她们分开。
「叔叔,好难过喔~~」
不知不觉间,我竟然哭了起来。
似乎也因为这样,我抱着小雏的手似乎用了太多力量。
「对不起。可是,我想如果换成爸爸或妈妈的话,一定也会这么做的。」
「爸爸……?」
小雏想了一下,接着露出耀眼不已的灿烂笑容。
「那么,今天不是叔叔,是爸爸啰!」
小雏这么说完,便紧紧抱了上来。
「是小雏的爸爸,那就也是我们的爸爸啦。」
美羽也过来抱着我。
这身上带着甜蜜香气的少女,眼中也泛着泪光。
在一旁看着我们的莱香学姐,则在小空背后推了一下。
「这里有个爱哭鬼,去安慰他一下吧。」
莱香学姐,你真有一套……
在稍微犹豫之后,小空走了过来。
「爸爸啊……算了,只有今天喔。」
小空这么说完,有些畏缩地抱了上来。
而我则是用力地将三人一起抱在怀中。
不知什么时候,小雏、小空,还有美羽也都哭了起来。
我们脸上带着笑容,还有满脸的眼泪跟鼻水。
「……真是的。其他家长也都在场,要有点分寸啊。」
对着相拥在一起的我们,一个人出声这么说道。
「……咦?」
是姑妈。
姑妈穿着礼服,化了浓妆……但化妆却被泪水弄得完全走样。
「姑妈……您为什么会……?」
「为什么?我当然是为了看小雏的表演才来的!话说回来,你们这些明明有课要上的人,跑来这里做什么!」
我完全分不清楚姑妈究竟是在生气,还是在笑、在哭了。
从姑妈手里也提着便当来看,她似乎也为这件事考虑了许多。
「不只有我而已。」
我顺着姑妈的视线望去,看见那貌似基层公务员,像是信吾姐夫他哥哥的人,连同其他几名亲戚也都站在一旁。原来大家都赶过来了吗……
小空她们也察觉到了这个事实。
「伯伯……」
「小空……请你原谅我们。我们只是……」
「别这样,没关系的。对不起。我之前说了那么任性的话。」
小空边说,边用手紧紧地抓着我。
「……别担心。已经不再有人想拆散你们了。」
姑妈轻抚着小空的背,这么对我们说道。
「看见你们这个样子,不会有人还想从你们身边把亲人抢走的。」
在身边的许多家长们,他们应该都不清楚事情始末,但却都带着十分温暖的眼神望着我们。
也许,这只是一件再理所当然不过的事。
既然是一家人,往后当然也会住在一起。
在秋意渐强的秋风中,我成为了这三姐妹的爸爸。
对我来说,这是一件十分值得骄傲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