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越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冰锥,钉在虚空中某个方向,那是长老沧珩府邸的所在。他怀中,凌红云细微的颤抖和压抑的啜泣声,像是一把钝刀,反复切割着他因暴怒而紧绷的神经。他几乎能想象出,她独自面对那些亡命之徒时,是何等的恐惧与绝望,又是怀着怎样一种决绝的心情,准备点燃自身魂魄。
这想象,让他周身的空气都仿佛要凝结出冰霜。
他没有立刻动作,只是维持着将凌红云护在怀中的姿势,微微偏头,对着空无一物的身侧,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仿佛能冻结灵魂的寒意,清晰地吐出两个字:
“彻查。”
没有指名道姓,没有具体指令。但在这两个字落下的瞬间,无形的波动已然扩散出去。远处的影煞瞬间收到信息剪影,以及刚刚闻讯赶回、感受到府邸内恐怖威压而面色凝重的霜戍,同时心神一凛,躬身领命。
妖尊出关的消息,以及那席卷核心区域的恐怖怒意,如同投入死水潭的巨石,在万妖郡的高层中激起了滔天巨浪。无数道或惊疑、或恐惧、或探究的神识小心翼翼地扫过霜戍府邸的方向,又在那令人窒息的威压下仓皇收回。
影煞麾下无孔不入的暗探,霜戍手中掌控的明面力量,甚至一些原本保持中立、此刻急于撇清关系的势力,都自发地行动起来。线索如同被无形的手串联起来,从那些毙命杀手的身份溯源,到他们近期的活动轨迹,再到能量以及晶石往来……所有的证据,都如同受到指引般,迅速而清晰地指向了同一个源头——长老沧珩之女,沧瑶!
甚至不需要严刑拷打,在绝对的力量威慑下,几个被牵连出来的、负责牵线搭桥或提供便利的小角色,便涕泪横流地吐露了所知的一切。是沧瑶小姐!是她拿出了重金,通过隐秘渠道雇佣了这些亡命之徒,趁着霜戍将军外出、府邸守卫轮换的短暂空隙,潜入行刺!
消息传回,秦越脸上没有任何意外的表情,只有那熔金竖瞳中的寒意,又深重了几分。
不过半日功夫。
冥阙殿那象征着至高权柄、平日极少开启的的正殿,今日却是威压沉沉,殿门洞开。
秦越高踞于漆黑的王座之上,他已换了一身更为庄重的玄色暗金纹路长袍,墨发以一枚简单的玉冠束起,面色冰冷如万载寒潭。凌红云并未在场,她被秦越以不容置疑的态度,安置在了冥阙殿内最为安全舒适的寝殿中,由他亲自布下结界,并有医官小心诊治伤势。他不需要她目睹接下来的血腥,只需要她知道,任何胆敢伤害她的人,都将付出代价。
王座之下,得到紧急传召的妖族高层们垂首肃立,连大气都不敢喘。空气中弥漫着令人心悸的压抑。霜戍与影煞分立两侧,一个面色冷峻,一个隐在阴影中,如同两尊守护修罗的雕像。
殿外传来沉重的脚步声和压抑的哭泣声。
所有参与刺杀行动、侥幸未被当场格杀或是后来被揪出的从犯,包括面如死灰、浑身瘫软如同烂泥的沧瑶,都被强大的守卫如同拖死狗一般,押解到了殿前,被迫跪倒在冰冷的地面上。
沧瑶早已没有了往日的高贵与傲气,华丽的绯色长裙沾满了灰尘,鬓发散乱,珠钗歪斜。她脸上血色尽失,一双美眸中充满了极致的恐惧,身体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当她的目光触及王座上那道冰冷的身影时,更是吓得几乎要晕厥过去。
秦越甚至没有给她开口狡辩的机会。
他居高临下,目光如同看待几只肮脏的虫豸。那些被擒的从犯,在他的目光注视下,心理防线彻底崩溃,几乎是抢着将沧瑶如何买凶、如何交代务必取“那个住在霜戍府上的灰衣女子”性命的过程,颠三倒四却又清晰无比地供述出来。
沧瑶听着那些话语,如同听到了自己的丧钟。她涕泪横流,再也顾不得什么形象,挣扎着向前爬了几步,朝着王座的方向拼命磕头,额头瞬间一片青紫。
“尊上!尊上饶命啊!”她的声音尖锐而凄厉,充满了绝望,“是我错了!是我鬼迷心窍!是我嫉妒……求尊上看在父亲多年为妖界兢兢业业的份上,饶了我这一次吧!我再也不敢了!父亲!父亲你救救我啊!”她哭喊着,试图寻找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看向站在人群前列、同样脸色惨白如纸的沧珩。
沧珩心痛如绞,他就这么一个女儿!他下意识地上前半步,嘴唇哆嗦着,想要开口求情:“尊上,小女她年幼无知,一时糊涂,恳请尊上……”
“闭嘴。”